我是怎樣發現九天洞的
    王海然
　　九天洞的發現，我前后花了整整8年時間。
　　1980年4月，我從廣東省公安廳回故鄉桑植縣公安局工作。自5月到12月，我利用星期天和進洞搜查被盜槍支之機，考察了四望山和西界兩條山脈的l5個溶洞。其中最好的景觀——巖登坡的觀音洞、西界黃金塔的溶洞群、土公泉，但都不如桂林的蘆笛巖。
　　1981年1月至1983年6月，我又考察了南岔、打鼓泉、巖屋口等鄉境內的25個溶洞。其中巖屋口的犀牛洞雖然很美，但同蘆笛巖比，也只在伯仲之間。
　　1983年8月至1984年4月，我在預審股工作，又考察了天子山、八大公山、五道水等地的5個山洞，洞景都使人掃興。5月以后，我調澧源鎮派出所和執法隊工作，又借機考察了赤溪鄉葉家灣的城墻洞、雙龍洞、硝洞和張家洞。硝洞的景觀特別好，但破壞嚴重。只有雙龍洞可與蘆笛巖媲美。
　　1985年2月，我調利福塔鄉管宣傳、統戰，兼司法工作。從這年3月到次年9月，我考察了350個洞（該鄉共有大小山洞480個）。其中有18個洞在七星巖之上，洞景不讓蘆笛巖。1985年11月，乘外出之機，特意到被譽為國寶的地下明珠黃龍洞考察比較，觀看后，覺得利福塔的這18個洞都在黃龍洞之下。
　　1987年2月，我負責利福塔鄉的村鎮規劃。借此東風，將風浪溪規劃為風景區。5月23日，將景區規劃說明書呈報縣規劃辦，縣旅游部門、縣政府和縣委會。但由于景區破壞較大，未引起領導重視。于是下決心，一定要在這風浪溪群山之中探出一個可與黃龍洞比美的“洞王”來。因此在這里我又探了9個溶洞、l5個巖屋0 1987年6月25日終于將目光投向了九天洞。
　　1987年6月26日清晨，我背著準備好的雞蛋糕、葵花籽、25支蠟燭、3只手電筒、20個電珠泡、自己配制的蛇藥、跌打藥、解毒丸、3根棕繩，一根長50米、直徑5厘米的粗麻繩，一把40厘米長的短劍，疾步一小時，到達利福塔鄉水洞村長嶺頭張啟傳的家里。張伯正在洗臉，親熱地說：“王同志你早，今天往哪個方向探山洞？”我說：“這幾個月查明有三個地方可能有可觀的洞景，一個是永順縣桃子溪鄉所轄的將軍下馬前的木龍泉；第二是往風浪溪四方臺去的陳家灣山坡中的涼風洞；第三是毛坡洞。詳細情況我們要找老獸醫張啟龍了解一下。”吃過早飯，我和張啟傳邀張啟明一起到張啟龍家詢問。張啟龍正在吃早飯，忙叫我們喝杯酒，在場還有榨油菜籽的胡庭艾。我講：“你們四位都是風浪溪山中的老人，活地圖，像觀音洞、楊家溪洞、民生巖屋等溶洞，這些常人容易進去的洞穴，景觀都受到破壞，沒有開發價值，要鉆常人不敢去的洞，深天坑。”他們四人異口同聲的說：“王同志，要鉆人怕下去的天坑，水洞組往苦竹河去的方向有個大天坑，叫風洞。洞中有狐貍精，‘精’倒很多年青人。”胡庭艾接著說：“舊社會我和師傅一起放繩子下風洞升硝，硝剛煎出來，跑來一群大老鼠，把燒開的硝水吃光了，我們駭得逃出洞，再也不敢下洞去了。”聽到這里，我興趣頓生，急忙告別老人，和張啟傳一起快步走到水洞組。到水洞組后，我叫張啟傳到長嶺頭催張啟明，我到風洞邊沿附近察看一下方位。走到風洞邊一看，只見洞口籠罩著一層濃濃的蒸騰著的紫霧，離洞口一丈多高，方圓50米內布滿涼風。洞邊有棵3人牽手圍的烏桕樹，洞口的西邊長滿芭茅，荊棘叢生，東、南、北生長著種類繁多的小灌木。洞內是黑不見底，氣勢非凡，驚心動魄。憑自己多年探洞經驗，斷定風洞是一個特大的洞穴。在觀察了其他九個天坑的地理位置后，決定從這里下去。這時已經到中午12點半了，因為去叫的人和被叫的人還沒有來，我轉到水洞組胡庭貴屋里休息。胡庭貴勸我說：“王法官，聽說你今天要下風洞，我看你是個忠厚人，跟你說實話吧，風洞有狐貍精，‘精’了很多人，鄰居胡庭棟的大兒子1976年被狐貍精‘精’了，現在還沒好，日夜關在薯洞里。你不相信，我叫胡庭棟來。”不一會兒，他把胡庭棟找來，胡庭棟人還沒進門，喊聲就從巖塌里傳來：“王同志，你千萬不要下風洞，狐貍精厲害得很，你下去是兇多吉少啊！”此刻已是下午1點30分，張啟明和張啟傳還是沒有來。我急著要見風洞的真面貌，就派小胖子去催。并對胡庭棟和胡庭貴做了一些解釋工作，講了很多探洞的道理和開發洞景的深遠意義。說著又等了一個多小時，仍然不見人影兒。小胖子媽請我吃了一碗面條。剛吃完面條，小胖子把他們叫過來了。張啟傳一來也勸我莫下風洞。他誠懇地說：“王同志，今天快黑了，又下著小雨，就不去了吧。”張啟明跟著說：“我們三個在風浪溪探洞兩年多，交往不淺了，我倆佩服你的膽量、你的吃苦精神，但我們不忍心讓你遭不幸，王同志，你還年輕呢。”說著說著，眼眶濕潤了。我說：“兩位大伯請放心，兩年多來我們三人風里雨里在風浪溪叢山峭壁之中，錯綜復雜的幾十個洞里都平安地闖過來了，這次闖風洞是有希望的。我下風洞的主意已定，再者這個風洞是我8年來所探的第360個洞，請放心吧。”接著我對小胖子說：“你年輕，身體強壯，陪我下洞去。”胖子媽聽了急哭了說：“王法官，我就這么一個兒子，下洞可萬萬不能去，他下去了，我可怎么活啊！”我又跟張啟傳講，叫胡庭艾陪我下去。胡庭艾走上來說：“王法官，我腿子痛，下不去。”我說：“我一個人闖風洞，你們在洞口幫我看繩子。”說著，我背起背包，拿著短劍，冒著細雨就往風洞走去。張啟傳、張啟明、胡庭貴、胡庭艾、胡文志、小胖子跟著我來到風洞洞口邊。我們從烏桕樹前方的芭茅和荊棘叢處下洞。我沿著長滿青苔的石壁往風洞深處附壁而下。因天下著雨，四面山溝的水匯聚著從洞口往下沖。一條茶杯粗的五步蛇龜縮在一個小巖孔下面，盤著身昂著頭。我不動聲色地朝著五步蛇揭開蛇藥瓶蓋。蛇嗅到藥味，垂下了頭。我和張啟明、張啟傳、胡庭艾、小胖子、胡文志，像壁虎一樣繼續在陡石壁上往洞下挪動。挪了30多分鐘左右，到達一塊有30多平方米盛開著龍蝦花的斜面上。龍蝦花周圍的石壁上長滿了地蕾、竹葉人參、一止血、透身汗等10多種名貴藥材。再往下去就是10多米高（15.6米）的刀削垂直石壁。我把隨身帶的繩子捆在一根手指粗的黃羊木根部，攀著繩子往洞下滑。此刻，水桶大股水直往洞下奔瀉著。我隨著水流方向頃刻到達洞底，頭發、衣褲都濕透了。我運氣抵擋著冷得抖動的身子。張啟明也攀著繩子隨之而到。我和張啟明把濕衣服脫下來，放在一個金龜似的乳石上，抽了一支煙，就商定探洞的方案。我說：“張伯，你跟在我后面，天大的事都不要心慌、要沉著，記住我倆放衣服的地方，就是出洞的標記。”
　　我們點燃蠟燭往洞的深處追趕著流水，越追氣溫越暖和，寒意漸漸的消失。沿著水下了三十幾米的深坎，一片霧氣迎面撲來，一座氣勢浩大的宮殿慢慢展現出來。殿內紫霧騰騰，瑞氣紛紛。老羊座、玉香爐栩栩如生。排排玉屏長達100米以上，屏上五彩繽紛。我喊：“張伯！這真是天然的玉屏宮。”張伯看著奇特、美麗的玉屏官也微微地笑了。我倆舍棄流水往南行。屏官的東南方是懸崖峭壁，萬丈深淵。正南方也是10多米高的峭壁。我們由南西折、再向南方斜下300多米，到了暗河。暗河的水雖然是在六月天，也寒冷刺骨。我們淌著水向西直上。河床兩岸是高矮不同的石筍、石柱。河床普遍的是淡紅色、朱紅色，有一部分是鮮紅色。我興奮之極地對張伯說：“這河床是紅色的，此洞穴中必定有紅石筍，比菩薩石、鵝卵石、白鐘乳、白石筍的藥用價值要強百倍。”
　　爬過了“一步難行”，在“葡萄滿園”（均是后來取的名，下同）的坡上，休息了10分鐘，繼續向前。行進了200多米，陣陣涼氣迎面撲來，只見一條溪流從高處奔瀉而下，溪溝邊沉睡著很多枯木。我用短劍將枯木劈開生火取暖。突然有一條成人手臂粗的青蛇，徐徐向火邊游動。我拿著短劍朝著青蛇一個丁步下刺，刺中蛇的七寸處。我拿出蛋糕給張伯吃，自己就燒蛇肉吃。張伯驚恐地問我：“你吃蛇不怕中毒？”我邊吃邊答：“這種蛇毒在頭部，蛇肉是滋補的。我在廣東吃的‘三蛇羹’、‘五蛇羹’味道比這燒著吃的更佳。”張伯有些緊張地問我：“洞里有毒蛇，碰到了該怎么辦？”我解釋說：“青蛇一般生長在竹林里，水洞組村莊前面的那個天坑不是青竹叢生嗎？這青蛇是從竹林掉下天坑的。我們現在正在竹林天坑下面。”吃完青蛇，穿過幾個畫廊，來到生長著密密麻麻的石柱、石筍、石象、石人、石馬的“古戰場”。石巖高大，縱橫交錯，在一根巨柱旁，一只血淋淋的野雞被什么動物吃得只剩下一半。張伯看見半只雞，嚇得摔倒在巖石下面。我從小潭旁邊急滑而下，去扶他，但我想停卻停不住，繼續往下滑，眼看就要墜入萬丈深的洞穴，心想：這就是我的葬身之地！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看見洞穴邊沿有一根10厘米長的石筍。我神速攀住石筍，穩住下滑的身子，往上爬到張伯身旁，將他扶起。他的左腿摔傷了，不能站立。我只好背著他向北往回走。越過一座山（天星山），來到像地下原始森林的石林中休息。給張伯受傷的左腿上了跌打損傷藥，又要他內服3顆跌打丸后，我拿出一包五味葵花籽和張伯一起吃。幾只貓一樣大的老鼠探頭探腦地望著我們。我立即將手中的瓜子扔向它們。老鼠毫不畏縮，都搶著吃瓜子。我扶著張伯繼續往北走。越過一片石森林，一幅鯉魚跳龍“井”的奇景出現在眼前：一條玉石龍盤繞其上，一條石鯉魚好像活生生的剛從水井中跳出來。我興奮地扶張伯坐在石凳上，然后用手捧了一捧龍井水讓張伯喝。張伯講這水喝得快活。我扶著張伯，一同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頓玉泉水。玉泉水旁的石柱上有很多只像蝦子大的昆蟲爬在上面。張伯問：“這是什么蟲？”我說這是洞中的斑竹馬。這斑竹馬味道鮮美、營養豐富。張伯不敢吃。我將它們一一飽了口福。喝足了玉泉水，飽食了斑竹馬再前行30多米，便看見無數的古松橫臥在地上。一棵巨大橫臥的古松木頭下面，有一幽深莫測的湖。湖水藍而靜，無一絲波紋。我叫張伯坐在古樹上休息，我跳入湖中游了幾十米，水面慢慢窄了。里面回廊曲折，溪溝交錯。我爬上湖岸，越過幾座橋，走幾座千丘田，聽到前方驚濤聲，猜想到了主暗河上游。我怕張伯久等，朝北走過一片蓮池，爬過一座菌山，穿過天鑼天鼓遍布的宮殿，沿著石筍林立的斜坡而上，看到張伯坐在古樹上玩著蛋形的小石，我高興地問：“你這蛋形小石在哪里撿來的？”張伯就引我到旁邊的石洞里，看到蛋形的小石一窩一窩的躺著。我興奮地說：“這就是西伯母巖，提煉出來的金鋼石比金子還貴重。”我倆喜悅地繼續往北走著，來到一個幽靜的百米長廊處。這里石田遍布，石柱林立，石田旁臥著一具完整的犀牛骨骼化石。我們沿著一個5米高、4米寬的洞穴鉆出。走出犀牛洞穴，一個舞廳展現在眼前。舞廳有幾百平方米。廳北是一棵10多米高的音樂柱，廳南是30多米的雕花石柱，廳西是流水涓涓的天窗。廳面呈黃色，踏在上面軟如地毯。我興致極高地在上面跳了一會“亞克西”，沿北繼續前行。經過一座觀音像后，再往前行100多米，便看到了龜石上的衣服。張伯和我歡天喜地地奔到龜石旁，衣服早被風吹于了。我倆穿好衣服，燒起火、抽著煙。我對張伯說：“此洞收盡天下美景，步步出奇景、處處呈萬態，我明天就向鄉政府和縣政府報喜。”我倆相繼攀索上到洞口，洞口沒有一個人，繩子仍舊拴在大拇指粗的黃羊木上。天還下著雨，只聽到段家臺傳來的雞鳴聲。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同張啟明從風洞來到胡庭艾家，雞已叫了兩遍，但我沒有絲毫睡意，告別張、胡二人，連夜往回趕。走到了鄉政府，東方已經發白。我敲開鄉黨委書記朱振志的門，將發現風洞的情況向他作了匯報。朱聽后非常高興，叫我馬上向縣委、政府匯報。上午九時，我騎著單車向縣城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