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張家界從一個叫大庸的小城搖身變為旅游城市后，仿佛一個鄉下姑娘通過名師包裝培訓速成了一代嬌艷奪目的名媛。關于她的故事每天都有新的。
張家界文藝演繹很繁雜很繁多很繁榮很繁華，像指甲花似的瘋長。比如《天門孤仙》，那是一場陽春白雪；《魅力湘西》，那苗、土、白、侗、瑤族風情，仿佛是你在趕一個個墟，或邊邊場；《梯瑪神歌》，仿佛是在做一場穿越時空的法事。還有5場投資過千萬的演藝，都握有各自的殺手锏。
但是全民文化，本地的市民的文化品位還是不曾成長起來，除了殘存的桑植民歌以及龍燈、陽戲。充斥城市的還有很多互不相讓、麻木、斥責、傲滿以及大街小巷的麻將或紙牌。文化的土壤在哪里？
有些失望。看文化與造文化不同，看文化質量不好，可以退票起身走人，而造文化卻不能退票，退票了我們又靠什么謀生？起身離開了我們又棲身何處？
此時，一場代表全民文化的全市舞蹈大賽華麗登場。該比賽由市委宣傳部、市文聯共同策劃的，華卒傳媒招商，市舞協、市音協承辦，維港十字街房地產公司贊助，分社會舞蹈大賽和集體擺手舞大賽。歷時4個月的大賽，在我的記憶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說說社會舞蹈大賽
自7月16日拉開帷幕，一直到10月17日年終總決賽，社會舞蹈大賽共完成了9場海選，3場月賽，3場總決賽。很巧，剛好三個月。參賽團體125個，參加演員1000余人，參演節目168個，觀眾達兩萬四千余人。不是吹的，我們也意外，一個小孩子比賽可能會帶來父母，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好朋友等所謂“親友團”，比唱歌比賽的還興師動眾些。他們從崗位上來，從課堂來，從田間地頭來，從家里的廚房來，這個舞臺與他們共同演繹了歡笑、淚水、摔跤、等待、失落，成功乃至失敗。
最詫異桑植老年隊的的舞蹈編排，一定是專業的老字輩：《鄉里婆婆過足癮》，那古典的煙桿是從南山挖來的嗎？《小郎相親》那媒婆確可能是五道水哪個吊腳樓里的，且收過別人的豬頭；《秀色》的女演員們那腰桿兒，像安了彈簧似的。此外，特校的《如果娃娃魚會說話》，那群兒童的笑是臺上最華美的燈光；小天鵝舞蹈學校的《紙娃娃》應該去找董卿試試“我要上春晚”，很有創意的編排和表演，可惜張家界離北京太遠，而且沒有名人引見；《閃閃紅星》的編舞像芭蕾舞劇一般，我用放大鏡將她們看了，每個小女子那表情都像是18歲的小紅軍，如此的舞蹈領悟力讓人震撼。這其中上演了很多感人的剎那，臺上的臺下的，臺前幕后的。
不得不說，如果每一場沒有紅舞鞋的出場，我會覺得是一篇小說沒有主題，一段演講沒有高潮，一首歌沒有顫音。他們的每一個舞蹈都是一個長篇敘事詩，且主題突出紅色，音樂或激昂或悠揚或歡快，作品看起來像典雅高貴的景德鎮青花陶瓷一般，難尋瑕疵。《又見花兒開》里能看到異域風情；《映山紅》里看到震撼人心的故事情節，《女兵》里能聽到許多心靈柔美的聲音，不像很多作品華麗、媚俗或怪異取寵，或濫情低俗；《追潮》讓我閉著眼睛都從那音樂中看見了無邊的大海以及聽見了狂放不羈的洶涌波濤，那一群男演員無懈可擊的精彩表演使他們贏得了場上經久不衰的掌聲；而《花兒納吉》是根據玉樹泥石流而創作，謳歌和平年代的軍人奉獻，非常感人的一個劇目，周賽月賽決賽三次演出，每一次的現場都看見場下觀眾噴薄而出的眼淚……14場，他們和我們一樣一場不缺（除了第13場那場月賽，天下了大雨他們演員全身濕透無法參賽臨時棄權外），每一場都給觀眾帶來經典。他們是這個舞臺最絢麗的光，是華麗的彩，最煽情的一段藝術時光，是一種永遠的青春定格。
我們記住了他們的名字，紅舞鞋教育中心，歐陽明輝，魯明，綿陽藝校。如果舞臺是逝者如斯乎的水流，他們則是水低的卵石，歷經時間打磨，玉石一般將越顯現他們的歷久彌香的光澤來。
以上幾個節目都是兩個青年組的金銀獎。還有一個家庭組，“尚鐵流之家”，很好的開端，可是沒有對手，好多家庭只習慣一起吃飯、散步、吵口，忘記了還可以一家人同臺唱歌、跳舞。這就叫小城市，大鄉村。

說說集體擺手舞
我懷疑美人都是在這次全市的集體擺手大賽一夜之間開放長成的，那身段、那眉目、那臉頰。確切說每一支隊伍就像一群蝶，斑斕、繽紛、絢麗。目不暇接、五彩紛呈的土家衣裙將300多平米的舞臺涂畫成了一幅七彩畫，分不清哪支隊伍誰誰誰，一舞臺的赤橙黃紅青藍紫。又或者男演員是一群蜜蜂，在蝶中飛來飛去，讓人眼花繚亂，他們排成排、飛成列、圍成圓，他們插秧、割谷、挑擔，他們打獵、喝酒慶豐收，將一個簡單的小擺手擺成了一場大文化。
整個集體擺手舞大賽，仿佛一場讓人愉快的陽光舞會。想起一個成語：醉眼看花。
誰得金獎都不重要，市委辦、市旅游局，又或者市教育局、武陵源，又或者武陵大學、張管處、張家界一中，每一個代表隊得金獎都有充分的理由。每一個領隊上臺，領金獎、銀獎、銅獎、組織獎，都是一樣光榮的自豪和快樂的微笑。我以為應該給市教育局頒發特別獎，沒有雇請一個小工，兩個副局長和工會主席在里面舞得活靈活現有滋有味，那激情澎湃的表演給臺下熟悉他們的觀眾帶來了太多的笑聲，這才叫領導帶頭，才叫擺手舞全民化。 這才叫賽出水平，賽出風度，賽出品位。
評委是國家一級演員、省舞協的主席許鴻英，省歌舞劇院的國家一級編導、省舞協副主席劉永堯，國家一級編導、原省歌舞劇院的副院長、湖南省文化產業領軍人物楊吉紅，梯瑪神歌董事長劉劍，無懈可擊的、來自文化產業實踐前線的“高干”隊伍。
比賽完后，他們只說了三個字：沒想到。
許主席還說了一句話：一定向省文聯匯報。

文化若水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這是孔子說的。水善于滋潤萬物而不與人爭，停留在人們最不屑一顧的地方，反而最接近“道”。它的柔韌，它的低姿態，她滋潤萬物的氣度和胸懷就是它的內核。文化若水嗎？想當年，蒙古鐵騎橫行天下，最后損兵折將，歷盡艱辛不能到達的日本島，唐朝時被鑒真的佛法、李杜的詩詞輕易侵占了。
這種戰爭，這種勝負，不折兵不流淚，無關頭顱，無關糧草，無關馬匹。
說近點，如果市政府將市區那么多廣場通過經濟手段延續擺手文化，將勝過用300萬元做年復一年毫無創新的森保節，將勝過成立那么多領導小組負責城市招安，將勝過每一年幾度組織旅游企業做小本買賣似地參加旅游展銷會。我以為，如果說張家界要由一個天生麗質的村姑變成世界巨星，她必須讓自己變得有風情，變得有智慧，變得有心機，要會吹拉彈唱，會琴棋書法。這樣的好，猶如蘭草，很多的男子才會不遠萬里，翻山越嶺尋芳蹤紛踏而至，不要媒人，不要相親。
這種轉變，不是厚厚的文件或討論稿或發言能實現的，也不能光靠外來投資商搭建一個舞臺，做一場演出。要開發自己的，哪怕是劃撥專款全民推廣擺手舞，這比邀請各路明星或者世界各國的三流藝術團隊要有實際價值得多。
這種轉變，會帶來領導和群眾都喜歡的稅收和GDP，而且不會破壞青山綠水，不需要大張旗鼓地到處搖旗吶喊，不必焦頭爛額精疲力竭地搞城市拆遷，也不用心急火燎、慌慌張張地打黃、掃非、禁賭……只要不過低估計群眾的智商，過高估計GDP力量。財政政策寬松一點，人才政策解放一點，規劃遠景國際一點。
那時候，全中國游客都情愿走進澧水兩岸的吊腳樓群，而不是去常德泡腳、看詩墻；那時候，全世界的游客都情愿看了火車站廣場的擺手舞后，去看《天門狐仙》，而不是急急趕去鳳凰，在虹橋上聽風、看燈，在“時光酒吧”想念翠翠。
那時候，天門山頂、子午臺上，將有看不完、數不盡的火樹銀花。
（作者系張家界市文聯副主席.. 張家界市首屆舞蹈大賽評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