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
一篇日記父女分路(1964年6月27日)
更新時間:2018-03-19 12:38:29 來源:z5z9.cn 編輯:本站編輯 已被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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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教運動對敵斗爭熱火朝天地展開了,四類分子陷入群眾檢舉揭發的海洋中。在工作組的力爭下,他們最后一道防線——他們的子女防線,也全面崩潰了。 劉發榮,一個19歲的初中肄業生,地主分子劉菊玉的大女兒在檢舉斗爭大會上,異軍突起,出人意料地舉起起義大旗,上臺向自己父親猛烈開火:“你只交代這一點?還有!”她的臉掙紅了,嗓門一反常態尖而細,聲音像連珠炮:“60年你在小學偷公家麥子一捆!60年你在埡上搬一捆麥渣,麥渣里包有麥子!61年你在埡上紅薯洞里偷紅薯兩個大半背簍!63年你沒有通過生產隊砍公家杉樹三根……” 一連檢舉出9樁盜竊行為,把她父親弄得目瞪口呆。最致命、最傷心的是其中3樁,除了女兒知道外別人都不知道。這件事像風一樣傳開來,全大隊家喻戶曉。 一個大雨傾盆的黃昏,在電話督促下,我翻山越嶺來到教學埡粟山峪大隊辦公室,奉命整理劉發榮這個勇于革命的地主女兒與家庭決裂的典型材料。 “劉發榮,劉菊玉是你的生身父親,你為什么要揭發他?”“他是敵人,我要堅決和他分開家。我要聽黨的話,不讓他的罪惡發展下來。我要爭取自己的前途,脫離家庭!”姑娘理直氣壯,一手拋開垂在胸前的長辮子,兩顆眼珠凝視著辦公室墻上的毛主席像,一排覆蓋前額的短發被窗外吹來的陣陣大風卷揚著,打了補巴的滿件上衣勻稱地穿在身上,下穿青色的長褲子,一雙穿著球鞋的腳堅守地站在辦公桌前。 “你坐下。”我指著旁邊的長板凳。問她:“你父親的罪惡,你敢于揭發,這很好。可是你從前在大訴三史時為什么不揭發他?”姑娘想了想,玩弄著自己的辮子,答道:“我學了《雙十條》,開了會,曉得了敵人是不甘心死亡的,是要反攻倒算的。我又聽了劉開俊大爺爺的訴苦,知道了窮人受苦是地主造成的,地主一貫是想剝削人民、壓迫人民。想到這里,我就要揭發他們。在以前,我和家庭分不開,想到他是我的大人,我出生在地主家里,沒有辦法,一世都沒有搞場了,我恨我自己命不好,我想,我要是生在貧下中農家里,我也可以參加貧下中農小組,也可以參加共青團。可是我生長在地主家里,沒有前途了。父親把我放了人家(訂了婚),丈母娘家是富農成分,也是敵人……”姑娘流淚了,繼續說:“現在學了政策,我曉得只要自己跟黨走,老老實實勞動,和家庭劃清界限,也是有前途的。我現在堅決不到敵人家里去了,一刀兩斷!” 姑娘很悲傷,嗓子噎住了話頭。我說:“今年二月初八,你不是和覃金玉扯了結婚證嗎?那怎么辦?” 姑娘答道:“那是兩老的逼迫的,我不去,娘罵我:‘你見鬼!學起人家那個壞坯子!’爹威脅我:‘你不去?沉你的水!大溪里黃家潭是你的老屋!’我講了的,不去就是不去!腦殼砍了只有碗大個疤!逼我去,十八年后又是好漢!” 我莊重說:“解除婚約不是好辦法。他也是地富子女,不是地富分子,你就不能幫助和教育他共同與家庭劃清界限一同進步嗎?”“不!不!我再也不愿到敵人家里去了!”姑娘連連擺著腦袋。 她的意志是那樣堅定,公社李社長曾告訴我,她已兩次找婦女主任楊喜妹,還向大隊書記劉典明提出了要與未婚夫解除婚約的要求。既如此,我只好說:“我們只要求你和家庭劃清界限,婚姻問題完全由你自己作主。”這是個倔強的姑娘,在復雜的尖銳的階級斗爭面前 ,她正確地選擇了與家庭決裂。可是,我擔心:“你要考慮你目前的處境,你和兩邊家庭都鬧翻了怎么辦?”她義無反顧地答道:“娘老罵我豬腦殼,我就是豬腦殼!以后不對他們看,自己勞動自己吃,糊朝工(方言,糊一天算一天)。” 看來她是采取“糊朝工”的辦法應付,“糊到”一定時候,找個合適的對象,遠走高飛。 最后,我向她提了三條建議: 一、好好學習黨的政策,緊跟黨走; 二、積極靠攏共青團組織,爭取入團; 三、教育父親,幫助他改造成新人,不要賭氣。 姑娘默默答應著,拿起雨傘,走出辦公室。 (雪泥鴻爪,存真生活狀態;滴水藏海,折射時代風云。《實錄》欄目專登老日記、舊書信,敬請關注,并歡迎來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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