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達》后張家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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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一部電影，《阿凡達》終究是要落幕的。但在張家界，因《阿凡達》而上演的另一部現實中的大戲一點也沒有落幕的意思。
　　先有黃山與張家界之爭，后有乾坤柱更名風波，伴隨著《阿凡達》在中國的大熱，張家界也借勢吸引了足夠多的眼球。
　　1月31日，瀟湘晨報記者拜訪了張家界阿凡達主題游綜合事務辦公室主任鄧道理及其他的推動者。他們處于新聞漩渦之中，又急于借助媒體的力量脫身而出。

資料圖：艾瑞克·漢森拍攝的張家界南天一柱

資料圖：《阿凡達》影片中的“哈利路亞山”

此前相關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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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網張家界2月9日訊（瀟湘晨報滾動新聞記者劉建勇）38歲的張家界武陵源人鄧道理1月21日起有了個新的頭銜，阿辦主任。阿辦是張家界的阿凡達主題游綜合事務辦公室的簡稱。
　　
　　1月21日之前，鄧道理最大的頭銜是“土記者”。1月4日，鄧道理宣布懸賞10萬元尋找第二座《阿凡達》“懸浮山”的原型。記者向張家界的朋友打聽鄧道理，對方一聽，立馬來了句“鄧道理啊，是我們張家界著名的土記者，大名人”。
　　
　　1992年以來，鄧道理全國各類媒體發表關于張家界旅游風光及開發、建設與管理的新聞、文藝作品近4000篇。為此，官方曾連續11年給予他“武陵源旅游宣傳貢獻獎”。2008年6月，鄧道理獲得了迄今為止來自官方的最大的一個頭銜——他當選為張家界市第五屆“十大杰出青年”。
　　
　　鄧道理現在就職的公司是黃龍洞投資股份有限公司。鄧道理說，12年前，他是捧著一大堆宣傳張家界的新聞作品把“著名的旅游策劃大師”葉文智打動的。12年來，他目睹并親身經歷了葉文智“穿越天門”、“龍鳳聯姻”、“棋行大地”、“國際鄉村音樂節”等大型策劃。
　　
　　12年，一個輪回。以前只在張家界很有名的鄧道理在新的輪回剛開始的時候，因為阿凡達，一下子成了全國知名人物。批判乃至嘲諷以及與之截然相反的贊譽從全國各地借由各種媒體撲向張家界時，站在前沿的鄧道理首當其沖。

　　炒作. “這一次我們幾乎一分錢沒花，受到的關注度不比當年穿躍天門山差”
　　
　　我們是1月31日下午3點40左右，在張家界武陵源區黃龍洞股份有限公司辦公樓二樓的營銷部見到胸前掛著工作牌的鄧道理的。
　　
　　鄧道理把我們迎進辦公室的接待區坐下后，神情有些拘束。把我們扔在木質沙發上不管，自己進出好幾趟后，建議我們先去黃龍洞看看，“邊感受我們張家界的美景，邊采訪?！?br /> 　　
　　鄧道理的神情在進了黃龍洞后自如起來。黃龍洞被燈光映射得五光十色。進洞的頭五六十米，鄧道理在介紹黃龍洞。之后自己話題一轉，講到了《阿凡達》。
　　
　　在鄧道理的敘述中，武陵源區旅游局宣傳促銷管理辦公室主任毛堅堅最早發現《阿凡達》中的哈利路亞山的原型來自張家界，“1月29號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吧，毛主任在QQ上把《阿凡達》的海報傳給我，說海報上的山很像我們武陵源的哪座山?！?br /> 　　
　　鄧道理看了圖片后，“三四分鐘”就在他電腦上找到了他曾經拍過的武陵源區袁家界的乾坤柱，“一看海報我就覺得像乾坤柱，一比照，我們就很肯定哈利路亞山其實就是我們袁家界的乾坤柱?！?br /> 　　
　　但是卡梅隆09年12月23日在《阿凡達》首映新聞發布會上很明確地表示“哈里路亞山”的原型來自中國的黃山。
　　
　　鄧道理說，29日他看到卡梅隆的這段話后，立馬“送”了卡梅隆兩個帶“黃”的成語，一個是“信口雌黃”，一個是“張冠黃戴”。
　　
　　深為張家界“憤憤不平”的他當晚就在紅網上發了個圖文并茂的帖《明明是張家界，<阿凡達>導演偏說是黃山》，以示抗議。藉著是紅網張家界論壇版主的身份，鄧道理又把這個帖子置頂。
　　
　　置頂后的這個帖子很快就上了紅網的首頁，由此引起更多的注意，各類媒體紛紛轉載了這個帖子。《阿凡達》還沒在中國內地上映，張家界和鄧道理就吸引了不少對《阿凡達》滿懷期待的影迷的注意。
　　
　　鄧道理開始有計劃地實施他的炒作。
　　
　　1月4日凌晨，就在《阿凡達》內地公映的同時，鄧道理發出了他的第二個主題帖《懸賞10萬元尋找<阿凡達>海報中的山頭》，聲稱如果有人在張家界外找到一座類似《阿凡達》海報中的山頭，他將個人獎勵這個人10萬。
　　
　　“也有人問我為什么不干脆直接懸賞100萬，我覺得那樣太像炒作了，我自己也沒那么多錢?！编嚨览斫忉專盀槭裁词?0萬呢？我家里有棟房子，估計值10萬。”
　　
　　鄧道理的這兩個帖子讓他和張家界隨《阿凡達》的熱捧而名聲大噪。1月19日，張家界“旅游界的民間人士”齊集張家界國際旅行社開會，商議成立阿凡達主題游綜合事務辦公室。鄧道理因為是首個就阿凡達和張家界的關系發帖的，被認為“功勞最大”，被推選為阿辦主任。1月21日，阿辦正式成立。
　　
　　阿辦成立后的第五天，一則乾坤柱更名為哈利路亞山的消息迅速傳開，并將鄧道理和張家界徹底推上風口浪尖。批評的，嘲弄的，贊賞的，等等，各種聲音鋪天蓋地。談到這里，鄧道理難掩心里的成就感：“他卡梅隆可以借我們的景點拍他的電影，我們為什么不能借他的電影來宣傳自己？”
　　
　　“有關張家界、阿凡達的網頁有八九十萬篇，報道張家界和阿凡達的媒體有300多家，百度指數里查到的媒體關注度上升了百分之一千多。我覺得我為張家界做了件很有意義的事情?！编嚨览碚f。鄧道理甚至把阿凡達上映后來黃龍洞的游客數量和去年同期做了對比，“增長近3倍”。黃龍洞和阿凡達沒一點關系，鄧道理這么解釋游客增長的原因：“大河水滿了，小河也有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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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張家界旅游公司有限公司工會主席董事助理。自稱是阿辦普通成員。圖/瀟湘晨報滾動新聞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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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展.. 李平很看好《阿凡達》效應對張家界旅游的推動，但也有人覺得阿辦是“我們張家界的恥辱”
　　
　　武陵源區旅游局宣傳促銷管理辦公室主任毛堅堅的看法和與他并肩作戰的鄧道理并不完全相同。比如，在數據上，他并不認為武陵源游客同期的增長“直接”和阿凡達有關。
　　
　　毛堅堅也是民間的阿辦成員之一，以“個人身份”出現在1月19日商議成立阿辦的會上，同時以“個人身份”出席籌辦阿辦會上的還有張家界市旅游局的局長丁云勇。1月19日，這個借阿凡達促進張家界旅游的務虛會，最終成立了一個主題辦公室。鄧道理被推為辦公室主任，辦公室常務副主任由張國旅的副總經理孫巖擔任。
　　
　　“我覺得這個辦公室是我們張家界的恥辱?！边@是張國旅所在的子午路上的一家廣告公司的老總的話，這位上下班都會看到掛在張國旅門外的阿辦牌子的老總認為已有國際知名度的張家界不該這么"硬把臉往《阿凡達》的屁股上貼”。
　　
　　冬天是張家界的旅游淡季，子午路滿街的掛著國際牌子的旅行社大多門庭冷落。張國旅也不例外。2月2日上午，我們經過正在裝修、面目全非的張國旅的二樓和三樓，到達四樓掛著牌子的“阿凡達主題游綜合事務辦公室”。
　　
　　之前鄧道理和毛堅堅都稱阿辦只是個空名號，辦公室也是空的，其實并沒有人辦公。但是我們所見，掛著阿辦牌子的辦公室有十多個工作人員在各自的辦公桌前低頭忙碌著，
　　
　　自稱是阿辦普通成員的李平是個年齡稍長于鄧道理的中年人，穿著件紅色的夾克。因為曾擔任過導游，有20年的旅游從業經驗，加上還是總經理助理，一說起《阿凡達》和阿辦，李平就滔滔不絕。
　　
　　“這是獨家啊，我只給你透露了啊”，這句話李平強調了4次。
　　
　　第一次是他把日記本拿出來的時候，他翻到觀看《阿凡達》時記錄的片中出現的張家界景觀的時段，多少分多少秒出現的鏡頭是張家界的什么景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一共有15處景點出現在電影里”，“張家界特有的石英砂巖砂林景觀在整部影片中的畫面多達25分鐘”。
　　
　　在李平的統計里，寶峰湖的飛瀑，黃石寨的前花園，袁家界的乾坤柱，金鞭溪的劈山救母，天子山的二士馴馬等張家界的經典景觀均被卡梅隆借用到《阿凡達》里，其中“寶峰湖出現的次數最多，有8次，黃石寨的景點出現了6次”。
　　
　　李平第二次透露給我們的“獨家”，是1月26日，中國國際旅行社在杭州召開的“上海世博聯盟會議”上，張國旅在中國國際旅行社所有分社代表面前，正式宣布張家界將要推出阿凡達主題游。
　　
　　李平給我們的第三個“獨家”，是張國旅北京分社的授牌儀式將在釣魚臺舉行。李平說，授牌儀式之后立即隆重推出“《阿凡達》主題游”的發布會。目前，“《阿凡達》主題游”發布會的策劃方案已經交給張家界市有關領導。
　　
　　李平透露給我們的第四個獨家，是他們通過一位特殊身份的人士聯系到了卡梅隆的助理漢森。3月28日，全國近200名左右的中國國際旅行社的老總齊集張家界推廣《阿凡達》主題游時，漢森將現身。
　　
　　“老是用一個腔調宣傳那些景點，沒一點新意，現在我們要借《阿凡達》把這些景點重新包裝一下?！崩钇胶芸春冒⒎策_效應對張家界旅游的推動，“現在已經有十幾個團在向我們打聽年后的阿凡達主題游的事情?！?br /> 　　
　　李平說，他們原本還想建一個“阿凡達主題公園”的，但考慮到他們只是旅行社，不是政府機構，搞不到地，這個念頭只好打消。
　　
　　李平解釋了阿凡達主題游的事情基本上由張國旅來操作、阿辦辦公室也設在張國旅的原因：張家界的景點，由不同公司在經營，他們只能顧到自己的宣傳，我們和各個景點的關系都很好，是利用共同體，不存在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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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鄧娟、陳玉、田莎莎、黃琳、王穎、林蕾、龍潔瓊、胡雪蕾，她們一起給卡梅隆寫了一封信，邀請他來張家界。圖/瀟湘晨報滾動新聞記者徐軍)

　　風波. 都說張家界知名度高，其實不高，有人打電話到我們辦公室說“你們張家界不是靠海啊”
　　
　　阿辦成立之后，張家界引來罵名最多的是乾坤柱改名和寶峰湖的20個土家導游阿妹聯名給卡梅隆寫信的事。
　　
　　據報道，乾坤柱改名的事是在1月25日發生的。但是罵聲鵲起的時候，張家界官方否認了更名一事，只說是“改了解說詞”，并且認為改解說詞是民間行為。
　　
　　按鄧道理的版本，乾坤柱更名為哈利路亞山，是一位山東游客的建議。這名山東游客在1月中旬的某一天看到乾坤柱后，跟周邊的人說“這個就是哈利路亞山嘛”。這名游客的話被袁家界景區的導游聽到了，導游在給別的游客講解乾坤柱時，就直呼乾坤柱為哈利路亞山。
　　
　　1月25日，袁家界景區在可以看到乾坤柱的天下第一橋附近做了塊牌子，牌子將《阿凡達》電影里的哈利路亞山和眼前的乾坤柱放在一起，讓游客自己對比，看像不像。
　　
　　武陵源旅游局的毛堅堅說，這其實是加個綽號，不是改名，而且這個綽號很可能只是用一陣，伴隨那座形似哈利路亞山的終老的，還是乾坤柱。
　　
　　“就是乾坤柱，這個名字也是2001年左右才有的，以前沒名字”，類似的話，鄧道理和毛堅堅都說過，袁家界的原住民田勇也證實了這個說法。
　　
　　田勇是個家庭餐館的老板。我們問他怎么看待乾坤柱改名的事情，田勇說，你們怎么看待我們就怎么看待。田勇在聽到說從小就天天看的乾坤柱像電影里的哈利路亞山時，自己跑到長沙看了一場。看后，覺得“哈利路亞山就是乾坤柱”。
　　
　　在乾坤柱多了個哈利路亞的綽號這件事上，黃龍洞的鄧道理，武陵源區旅游局的毛堅堅以及張國旅的李平，觀點驚人的一致，他們都說即使是真的改名也無所謂，并舉證說國內其實早就有先例，“云南的香格里拉，以前叫中甸縣，1997年，云南根據專家論證，認為中甸的地理和人文環境和詹姆斯·希爾頓在小說《失去的地平線》中所描述的香格里拉十分相似，便把中甸改名為香格里拉”。鄧道理覺得很冤，“香格里拉改的是一個縣，我們只是改一座山”。
　　
　　鄧道理尤其對白巖松說的“原來這個名字叫‘乾坤柱’或者叫‘南天一柱’，其實來自于中國的道教很有意見：“他不了解張家界，古代是沒一點文化的，包括道教文化。”
　　
　　鄧道理說，自他1月29日發出第一個和阿凡達有關的帖子后，他都沒好好睡過覺，他所做的一切都向他的老板葉文智用短信匯報過，但葉文智沒直接給他回應，沒說他做得好，也沒說他做得不好。
　　
　　鄧道理認為，他所參與的張家界和《阿凡達》之間炒作，都是成功的。但是他覺得寶峰湖20個土家導游阿妹聯名給卡梅隆寫信一事，一是“跟的不是時候”，二是鬧了不少笑話，“她們英語又不好，是谷歌英語翻譯的，不如直接請專職翻譯來翻譯她們的信”。
　　
　　鄧道理說的寶峰湖和黃龍洞只有五公里不到的距離。2月1日下午2點，我們在寶峰湖景區辦公樓的會議室里見到了領頭起草聯名信的導游田莎莎。
　　
　　田莎莎是09年才從吉首大學畢業的，面對記者的時候，很緊張。我們問一句，她答一句。不問的時候，就低頭捧著一次性杯子。在田莎莎的回答里，我們知道她們1月28日晚上集體在宿舍的電腦上看了《阿凡達》后，想起寶峰湖的圣水一直傳說能將枯樹救活，便聯名給卡梅隆寫信，要卡梅隆拍續集，并告訴卡梅隆寶峰湖的圣水能讓電影里的圣母樹起死回生。信是“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一起寫的”。先寫的是中文，然后又是“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翻譯的”。
　　
　　問田莎莎信寄出去沒有。田莎莎說沒，說這封信將由她們導游班里一個叫鄧娟的女孩子直接到美國親手交給卡梅隆，“鄧娟家里條件好，能出國，也有辦法跟卡梅隆聯系上”。問鄧娟家里條件怎么好，田莎莎說不上來，回答說“我也不清楚”。
　　
　　采訪冷場的時候，田莎莎借口有事，出去了。這時，一位不愿透露身份的中年人進了會議室，這個中年人透露，20位土家阿妹聯名寫信給卡梅隆是他的主意，“她們這些小女孩懂什么咯”，而寫信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借《阿凡達》炒作，增加知名度。
　　
　　武陵源區旅游局的毛堅堅談到這個事情說：“都說張家界知名度高，其實不高，黃山，中國從古到今都在宣傳，張家界才宣傳了20多年，有些人甚至不知道張家界在湖南，有人打電話到我們辦公室說‘你們張家界是不是靠海啊’，把我們當張家港了?！?/P>

【張家界與《阿凡達》事件回顧】
　　
　　2009年12月23日，北京，《阿凡達》首映式。詹姆斯卡梅隆說，“哈利路亞山”原型來自中國黃山。
　　
　　2009年12月29日，張家界武陵源人鄧道理在紅網上發表《明明是張家界，<阿凡達>導演偏說是黃山》，炮轟卡梅隆“張冠李戴”。帖子一出，各類媒體紛紛轉載。
　　
　　2010年1月4日，等待里發表第二貼《懸賞10萬元尋找<阿凡達>海報中的山頭》，聲稱如有人在張家界處尋找到一處類似《阿凡達》海報中的山頭，他將個人獎勵他10萬。
　　
　　2010年1月16日，張家界某公司員工在“張家界政府公眾信息網”上發表了名為“關于借力科幻大片《阿凡達》開展張家界國際旅游事件營銷的緊急提案”。
　　
　　2010年1月21日，阿凡達主題游綜合事務辦公室成立。鄧道理任阿辦主任。
　　
　　2010年1月25日，張家界“南天一柱”（又名乾坤柱）正式更名為“哈利路亞山”并舉行揭牌儀式。在揭牌儀式上，張家界管委會主任宋志光說，這向外界傳遞了一個重要信息：張家界不僅屬于世界，也已經走向世界。
　　
　　2010年1月28日，《武漢日報》發文稱，對于景區因《阿凡達》改名一說，張家界市旅游局局長予以否認，稱其只是民間行為。
　　
　　2010年1月29日，世界自然遺產張家界寶峰湖風景區導游班的20位土家阿妹集體聯名簽字，向《阿凡達》導演詹姆斯卡梅隆發出邀請函，邀請他到張家界拍攝《阿凡達》續集。網友知道消息后，嘆息“張家界實在是太不甘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