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起于槽櫪間

更新時間:2018-03-19 12:28:53 來源：z5z9.cn 編輯：本站編輯　已被瀏覽次查看評論

這是澧水之源一個極不起眼的鄉村小鎮，名叫洪家關。五條小山脈從它的周圍奔涌而來，眾星拱月式地把洪家關捧在掌心里。當地流傳著一種說法，說這是“五龍捧神”的地形。堪輿五行之說太過高深莫測，就算是天地之間的某種契合吧。上世紀初，就在洪家關這個方圓不盈里、人不過千的偏僻小山村里，就在這“五龍捧神”的位置上，走出了一位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名叫賀龍。
因為有幸和元帥是老鄉，也因為洪家關距縣城不過數十公里，我常去賀龍故居。最近的一次，我陪省城的一位作家朋友去瞻仰。我們走過那由飛檐、石墩、木梁、騎廊組成的風雨橋后，來到賀龍故居。當朋友踏進那個靜謐的小院子，站在那座掩映在蒼松翠柏間的湘西土家最平常不過的小青瓦木房子面前時，他的感覺一下子出來了，連聲贊嘆了不起了不起啊。后來，他打量著木房子右邊的騾馬房，脫口吟出一句：英雄起于槽櫪間。
朋友的贊嘆猶在耳際，我知道他的言外之意。賀龍是新中國最具傳奇色彩的元帥之一，他出身低微，家境貧寒，眼前的這座低矮而簡陋的木房子可以作證。這是一棟坐北朝南、四扇三間的普通土家木房，完全是依據原貌仿建的，簡簡單單的松木結構，高不過三四米，寬不過數十平方。老屋是元帥祖父賀良仕于清道光年間修建的，1919年被反動“神兵”燒毀。元帥的父親賀仕道又重新修建，1925年又被反動團防燒毀，只剩下槽門和一壁殘墻。文化革命時期賀龍元帥遭到誣害被打倒，剩下的殘墻也被搗毀，屋基被平整為稻田，直到1977年由省縣兩級政府重建，1983年才被列為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賀龍故居可以說是歷經風雨滄桑。當年，賀龍的父親賀仕道和母親王金姑育有二子五女，全家九口人居住在這座小木房里。由于祖業貧薄，元帥的父親做過篾匠和裁縫，在荒亂歲月里艱難糊口。故居里的陳列極其簡陋，除了門首由鄧小平手書的紅底金字匾額“賀龍故居”和堂屋正中的元帥身著戎裝的半身銅像外，里面只有木床、被褥、蚊帳、木箱、桌椅和竹籃、洗衣棒這些物品，這些東西都是故居重建后根據元帥親族們的回憶而復制的，也是得到元帥認可的，沒有夸張，立足實際。從這些陳列的物品上可以看出當年元帥家里的境況。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因為生計所迫，元帥13歲就進了騾馬幫，當了“小騾子客”。那頭大青騾子是全家的生計依賴，元帥十分愛惜它，常在夜間精心飼養，可以說，賀龍元帥的青少年時光是伴著“槽櫪”度過的。現在騾馬房里還陳列著賀龍元帥當年趕騾子時用過的馬鞍、馬鞭和斗笠。從湘西偏遠小鎮貧苦人家走出來，從一個身份低微的小騾子客成長為新中國十大元帥之一，朋友的贊嘆是有理由的。
然而，英雄的成長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也并非苦難的經歷就是英雄成長的沃土。故居里那間火坑屋似乎靜靜地訴說著一段段往事。在1916年春天的一個晚上，賀龍元帥就是在這個火炕邊和十多個熱血漢子點燃熊熊的舉義之火，他們連夜奔襲數十里，刀劈芭茅溪鹽稅局，然后成立民軍。如果說當時刀劈鹽局是血氣之勇并不為過，元帥當年不過20出頭，早些年參加過幫會，后來雖然參加了孫中山領導的中華革命黨，但并沒有受到良好的革命教育。最初的英雄心中不過是因為當時苛稅的盤剝讓騾馬人難以生存而義憤反抗，歷史上殘酷壓迫下從來不缺少這樣的反抗。元帥先后在舊軍隊里呆過十多年，從湘西護國軍的營長做到國民革命軍的軍長，并沒有因此成為一名草莽英雄。當時，他在舊軍隊里可以說是高官厚祿，又得到舊政府的拉攏，可以高車駟馬衣錦還鄉。然而，在根本看不到革命曙光的背景下，他卻毅然放棄得來的一切，參加了中國共產黨，指揮了南昌起義，走上了革命道路，這也是賀龍元帥一生最具傳奇色彩的部分。我相信，這也是熟知元帥生平的朋友贊嘆的原因之一。
英雄的高義云天不是興之所致，而是有著深厚的傳承和積蘊的。故居前的風雨橋見證了元帥家族百年抗爭史。元帥祖上賀廷壁在清咸豐年間響應太平天國運動，揭竿而起，攻入縣城，活捉知縣。次年，清政府派兵鎮壓，起義失敗，30余人被清政府處斬。臨刑前，賀廷壁之妻劉氏趕到刑場，跑到丈夫面前，撩起衣襟，接住丈夫的頭顱，攜而歸葬。在她看來，丈夫英雄一世，豈能讓他的頭顱落地？至今，“賀廷壁聚眾造反，劉氏女仗義兜頭”的民間故事仍有人在說唱。賀廷宰雖然只是一個私塾先生，眼見玉泉河水流湍急，行人不便，“至斥腴畝以償其負”，和兒子賀良仕兩代人共同修建了風雨橋。元帥的父親雖然是一介窮苦農民，但是仗義疏財，嫉惡如仇。不能不說，家族的歷史影響了賀龍元帥的一生。
英雄的成長是有血有淚的。故居周圍曾有許多株松柏樹，后來因為木房子幾次遭毀沒有幸免于難。樹亦如此，何況人乎？元帥有五位至親先后被殺害，分別是父親賀仕道、弟弟賀文掌、姐姐賀英、賀戊妹和妹妹賀滿姑。賀家親族多被牽連，洪家關留有蕩氣回腸的“72寡婦”感人故事。桑植全縣跟隨元帥出去鬧革命而留下芳名的烈士多達五千人。我相信，這也是元帥功成名就后不忍回鄉的原因之一吧。我曾經在一首詩里這樣寫道：“賀老總和兩把菜刀\是澧水源頭經典的下酒菜\酒量不大你要醉上百八十回\酒量大的家伙\站在河邊緊握雙拳\就有想當一回英雄的沖動\英雄不好當啊\英雄泡在苦難里泡在無邊的親情淚水里\滿門忠烈才捧出一個響當當的英雄\英雄的菜刀里有肝有膽\英雄的菜刀也有血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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