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
書的力量
更新時間:2018-03-19 12:37:44 來源:z5z9.cn 編輯:本站編輯 已被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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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恍恍忽忽蘇醒過來,好像剛從地獄中周游了一遭。睜開眼,本能地斜向有陽光的窗臺,觸目的是一排光禿禿的梨樹和幾棵柏楊。我嗅到了從口中散發出來的怪味,那是一種叫乙醚的麻醉氣。我突然想起來了,是幾個白大褂將我推進手術室,將一個拖著一條伸縮管的口罩強壓在我的口鼻上時,我就三魂杳杳上天國了。 那是1976年12月29日,是我八年“內專”中最倒霉的日子。為了砍過冬的柴火,我在百丈懸崖被大樹一次性砸斷了雙腿和右手。 那年冬,是湘西北歷史上最苦寒的歲月,冰雪幾乎摧毀了澧水兩岸三百里柚子林的全部。而我的肌體與心靈之痛,也正在經受比這更苦的煎熬。那是一種鉆心、咬心、撕心的疼痛啊。于是我毫無修養地加入了病房呻呤的大合唱。我真正體會了什么叫“生不如死”。憂心忡忡的父親沒日沒夜為我揉捏裹在石膏里的殘腿,一次又一次安慰我,甚至保證:萬一不能勞動了,就守碾坊,或跟輔臣(鄰村一位老油漆匠)學“光匠”。你不會討不到吃的。 我沉默了。我要來紙筆,試著給友人寫信,以傾訴來解脫痛苦。我用右手一筆一劃地寫,歪歪扭扭的幾百字往往要花幾個鐘頭,寫完就是一身虛汗。一封封信發出去了,接下來就是一天天焦心的期待。 一天,我的一位異性友人突然風塵仆仆闖進病房。她俯身吻我。我感覺到了她咸咸的淚水。然后,她挨我坐下,取出一本書,輕聲誦讀起來:“節前去我家補考的人,都站起來。” 剛聽完這句開頭語,我心頭一震:這不是蘇聯偉大作家奧斯特洛夫斯基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嗎?沒錯,我在讀完小時就結識過它。 她點點頭。后來才知道為了這本書,她花了近半個月時間,訪遍了她認識的所有可能藏有此書的同學和老師。后來還是供職于州政府的一位堂兄在州圖書館找到了這本書。從此,凡陪侍者每日必為我誦讀一兩章。我與幾乎同齡的保爾·柯察金的英雄主義和他處境中的悲劇性命運產生了共鳴。我知道這是英雄在勉勵我要為爭奪生命權利而斗爭。 深夜,往往是病人最難熬的時刻。你會不時聽到病房偶爾發出的慘叫聲。此時,我正用左手舉著書一字字默誦。我的靈魂已經融入了保爾、朱赫來、潘克拉托夫、麗達、冬妮婭等人物的斗爭行列。忽然,我被一段文字吸引住了:“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屬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不會為碌碌無為而羞恥,也不會為虛度年華而悔恨。這樣,在臨死的時候,他就能夠說:‘我已把自己整個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人類的解放而奮斗’。” 讀完這句話,夜空中倏忽間劃過一道流星,我陰霾不散的心頓時豁然開朗! 窗外的冰雪漸漸消融。過些時候,雪白的梨花次第開放。花事之后,赤裸的樹枝又綻出嫩芽。俄頃,嫩芽又拓展成一片片綠葉。這段過程,我細密入微觀察了106個日日夜夜。 那天,數十個醫生、護士為我出院送行,其中還有個為我輸了1500cc血的李木匠。當我被抬進救護車時,為我主刀的羅煥章醫生俯身擁抱了我,他握著我的雙手,情不自禁地說:“你是我所見到的最堅強、最樂觀的病人!你一定會成功、成名的!” 當救護車開到喻家溪老虎嘴時,我放棄了準備爬出車窗墜崖的念頭。 我感覺緊緊握著《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的雙手都汗水漉漉了。 ................ (下期預告:廢舊拾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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