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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界民俗風(fēng)情

巫與土家族茅谷斯(二)

更新時間:2018-03-19 12:06:49 來源:z5z9.cn 編輯:okzjj.com 已被瀏覽 查看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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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巫,就有神,神與巫相生相伴,神和巫是一對孿生兄弟。巫是受人委托去敬奉神的半人半神的角色,求神對人恩賜和庇護,以求神讓人們一年乃至一輩子平平安安,過上安穩(wěn)的生活,所以神也是土家族經(jīng)常相伴但又看不見的一種非物質(zhì)的東西。土家族的神有其自身的特點,他不像其他民族,有的神是幾個民族共有的。土家族的神都是本土之神,都是由祖先演化而來的神,這些神曾經(jīng)是土家族歷史上的重要角色,如:八部大王、彭公爵主、田好漢、向老官人、梅嫦、雍、補所、將帥拔普、白果娘娘、拔帕麻麻等。他們這些先都是人,而且是對土家族作過重大貢獻的人,他們雖然死了,甚至是幾千年幾萬年,可他們與土家人的距離并不因為死去而疏遠了,相反的是,土家人通過不同的方式、不同的場合、不同的時間去敬奉他們。到了一個家庭,這一家去世的先人也是這一家的神,除了過年過節(jié)敬奉他們外,在平時有機會也對他們進行敬奉。有的甚至在每餐吃飯前也要先夾一點好菜,把筷子插在飯上先敬去世了的先人,然后自己才再吃飯。這看起來好像有些愚昧落后,實際上這是土家族的一種堅強信念的一種延續(xù)和傳承,是土家族美德和品格的源泉。通過這些手段,已經(jīng)去世的人慢慢在土家族的心中變成了神,他們不僅和在世的土家族人沒有疏遠,反而更加拉近他們和在世人的距離,加深了人們對他們的崇敬和信仰。所以,在土家族祭祀活動中,無論是梯瑪還是其他人,都把自己內(nèi)部的民族英雄作為神來對待,這是一點也不奇怪的。就是這些由人變成的神,千百年來能夠把土家族人的心連在一起,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另外,土家族把那些法術(shù)高明的去世或在世梯瑪,也當(dāng)成神,并稱這些梯瑪的法號,尊稱他們?yōu)?ldquo;法圖”。如彭法圖、尚法圖、向法圖等。在做梯瑪法事時,掌壇梯瑪首先就要請神(土家語叫做“嘎麥奉”),其中就有在世的梯瑪。掌壇師請他們來的目的是,要他們幫助自己把這堂法事做完做好。當(dāng)然,這一幫助也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是心靈世界的一種意念,但梯瑪們都把在世梯瑪當(dāng)做了神,要是不請這些在世梯瑪,掌壇師就覺得把神沒有請好,請神也就不算完整。掌壇師請在世的梯瑪做什么,是要在世梯瑪從暗地里(按梯瑪術(shù)語說就是“在陰間”)幫忙,以求自己的這堂法事做得十分圓滿。把在世的自然人作為神來請,土家族的這一點又與其他民族有所不同。
  茅谷斯的神又具有二元性,一是在還未演茅谷斯時,首先要敬八部大王,八部大王是土家族的尊神,人們先要把尊神敬好,求得神靈的認(rèn)可,再祈求神靈的恩賜和保護。特別是在敬八部大王的時候,氣氛是莊嚴(yán)的,敬神者的心境是虔誠的。在八部大王的神像面前,擺放著色彩斑斕的土家織錦,供品有粑粑、糖散(土家族特殊食品)、豬頭、豬血、野雞、麂子肉、白面肉、獸皮、錦雞鳳冠、貂鼠皮、野豬獠牙、干椿尖、干蕨苔、干葫蔥等。身著八幅羅裙的土家族梯瑪,用古老的土家語唱著祭祀八部大王的確歌,參加者都表情莊嚴(yán)地靜聽著梯瑪?shù)某?ldquo;馬嘎”(相當(dāng)于咒語):
  我天啊天啊地喊聲了三聲,
  大神您從天上飛下來。
  我地啊地啊地喊聲了三聲,
  大神您從地里拱出來。
  天大地大哩,沒有您神大。
  您的腦殼像樹蔸哩,
  您的嘴巴像水瓢哩,
  您的手桿像樹根哩,
  您的腳桿像柱頭哩。鐵的衣服穿著的,
  銅的帽子戴著的,
  您吃了三斗六升米,
  還未吃飽哩。
  您喝了三十六碗酒,
  還未喝醉哩。
  您殺到惹苦里(土家族古地名)刀子硬缺了,
  您殺到阿壟苦(土家族古地名)血水成河了。
  您吃了人肉嘴巴未動哩,
  您喝了人血還在喉嚨里面哩。
  大蒜頭頭在嚼了,
  樹葉子揩了嘴巴。
  大神您聰明無比,
  隔山走路您看得穿,
  蚊子打屁您聽得見。
  子子孫孫跳擺手,
  今天請您動駕了。
  您笑容滿面地來了,
  您要吃就吃個夠哩,
  您要喝就喝個夠哩。
  (注:本歌詞由龍山縣坡腳鄉(xiāng)樹西科村的擺手舞掌壇師田宗通在2003年筆者采訪時唱的。)
  在演茅谷斯之前,除敬八部大王外,還要敬梅嫦神、土王等,我們把這些神稱之為原始神,或者說是土家族永恒的神。土家人不僅在做茅谷斯時要敬,就是在其他重要的祭祀場合也要敬奉。二是一旦茅谷斯開演后,茅谷斯本身也成了神,觀眾就不是把茅谷斯當(dāng)一種戲劇中的角色看待,而是把茅谷斯也看成了神。如龍山縣坡腳鄉(xiāng)的老一輩演過茅谷斯的老人說,茅谷斯的臉不能露出被別人看到,否則對演茅谷斯的人不利。因為茅谷斯的扮演者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自然人,而是成了神,既然是神也就不能隨便讓人看到了。再就是,在演茅谷斯的過程中,茅谷斯專門要用“粗魯棍”(男根)有意去接觸女性觀眾,女性觀眾不僅沒有反感,反而十分樂意,因為自己被茅谷斯接觸到了身體,她感覺特別舒心,因為這是神的賞賜,也是神的旨意,從內(nèi)心就會感到有了一種吉祥的氣氛降臨。她會認(rèn)為這一年的運氣就特別好。也就是說,被茅谷斯接觸了身體,也就是被神接觸了身體,既然是神接觸了身體,人們當(dāng)然是很樂意的。所以,我們又把茅谷斯這樣的神叫做再生的神。他是通過開頭敬原始神后,再由原始神的靈氣傳感到茅谷斯身上,這樣茅谷斯也就變成了神。茅谷斯也就成了不是供人觀賞的表演者,而是成了人們向往和敬仰的神。
  茅谷斯的神對土家族人群和社會是有巨大的功能性的作用。土家族在中國歷史上是一個極為本分、極守規(guī)矩的民族,他們一般能與朝廷配合,很少給朝廷制造麻煩,偶爾發(fā)生一點戰(zhàn)事和摩擦,也是極少數(shù),是屈指可數(shù)的。在史籍上關(guān)于土家族先民與朝廷對抗的戰(zhàn)爭的記錄也就是寥寥數(shù)例:最著名的是在后晉天福五年(940年),溪州刺史彭士愁和當(dāng)時楚王馬希范進行了一場著名的溪州之戰(zhàn)。雖然后來彭士愁被打敗了,但并不是像一般的戰(zhàn)例敗得一塌糊涂,反倒是馬希范與彭士愁講和談判,歃血為盟,并在古丈縣會溪坪立銅柱以志紀(jì)念。那就是后來被學(xué)術(shù)界認(rèn)定的鼎鼎有名的溪州銅柱(現(xiàn)為國家文物保護單位,移到永順縣的王村)。另外就是在宋景德二年(1005年)溪州刺史彭儒猛,曾主動進攻辰州。宋至和二年(1054)溪州刺史彭仕羲與辰發(fā)州知州宋守信交戰(zhàn),戰(zhàn)事的起因也不在彭儒猛一個人身上,二者都得負(fù)一定的責(zé)任。退一萬步來說,以上兩次戰(zhàn)事也不是土家族與朝廷作對,而是地方政權(quán)與地方政權(quán)之間的摩擦,也是為了各自的小集團的利益進行的爭奪而發(fā)生的沖突。也說不上誰是正義的,誰是非正義的。除以上兩件事例外,歷代土家族先民基本上與朝廷配合得十分默契,尤其是到了明代,朝廷的很多內(nèi)外戰(zhàn)事都有土家族先民參加,特別是在抗擊倭寇的戰(zhàn)斗中,土家族先民更是立下了汗馬功勞。出現(xiàn)了像彭翼南、彭藎臣、羅榮光這樣讓敵人聞風(fēng)喪膽的抗倭民族英雄。
  土家人一旦遇到不愉快的事,往往用巫來克制自己,善于從自身去找原因,而不是把積怨向社會或他人宣泄,在土家族內(nèi)部也是和睦友好,特大的械斗事件和群體鬧事事件很少發(fā)生。土家族人有時碰到一些無理的挑釁,首先不是以暴力去抗?fàn)帲怯靡恍┳晕野参康乃季S去處理,如什么“窄路讓人過,寧肯撞別個”。“忍的忍來饒的饒,忍字未得饒字高”。這樣就能使干戈化為玉帛。原來的霧氣茫茫的景象,一下就變成陽光明媚的朗朗世界。
  土家人如果有一些想不到的災(zāi)難降臨,譬如有了三病兩痛,就不會唉聲嘆氣,悲觀失望,而是認(rèn)為自己的運氣不好,以后要多敬神靈,找到巫的支撐,爭取以后有好的運氣。還有的人家沒有子女,先是積極地去尋醫(yī)治療,如果萬一治療不好,也就用巫來匡正自己的思想,用“自己的命運該是如此”的自娛方式,而自想自解。不會像有些人千方百計不擇手段地去打主意,以達到一種目的。這看起來好像是一種神話,但這是一種活生生的現(xiàn)實。
  有了神也自然而然會演化成一種神話。約瑟夫·坎貝爾在《千面英雄》中對神話作了這樣精辟的概括:“神話是宇宙的無窮力量注入人類文化現(xiàn)象的秘密通道。”理查德·斯洛特金說得更是言簡意賅,他在《暴力復(fù)興:1600-1860年美國邊遠地區(qū)神話》中說:“一個民族的神話是覆蓋在所謂‘民族性’這個謎團上的可理解的面紗。”理查德·懷特在接受羅杰·馬德采訪時說:“不懂神話的人就不可能懂得歷史,因為人們是按照實際發(fā)生過的事件來塑造他們的生活。人們是根據(jù)他們想像中發(fā)生的事件來安排生活,而想像中發(fā)生過的事件則包藏在神話之中。”這些史學(xué)大師的經(jīng)典議論為我們認(rèn)識神話提供了一把最好的鑰匙。
  還有,有時碰到一些自然災(zāi)害,如田地里的莊稼受到了自然災(zāi)害的侵害或者是遭到鳥獸的糟蹋,土家人絕對不會去怨天尤人,反而認(rèn)為是自己沒有把神靈敬好,并從中汲取教訓(xùn),以后下決心要把神靈敬好,再求神的保護,以達到一種新的愿望。
  以上諸多問題,看似有些迷信愚昧,實際上體現(xiàn)了土家族人的高尚風(fēng)格和特殊的人文精神,是一種積極向上尋求和諧的一種思想的凝聚力。千百年來土家族人們就是靠這一紐帶維系民族的精神,延續(xù)了民族風(fēng)范。正如周揚所說:“無論神話或迷信,本來都是反映了古代人們對世界的一種幼稚的認(rèn)識,一種對于超自然力量的信仰。”周揚的話是切中了土家族神的要害的。翦伯贊站在歷史的角度說,神雖然不是歷史,但卻可能是歷史的影子,“是歷史上突出的片段的紀(jì)錄”。有時甚至暗示“諸夏”之族和“諸羌”之族文化交流。
  土家族先民在原始社會時期,生產(chǎn)關(guān)系十分落后,前面說過由于土家族先民所在地處的地理位置是高山阻隔,溪澗縱橫,生產(chǎn)工具簡單粗糙,生產(chǎn)力就是靠人的力量去和自然抗?fàn)帲a(chǎn)對象也就是為了簡單的以填飽肚子為目的,所有這些是抵御不了自然的侵蝕的。人們要求生存,求發(fā)展,就一定要想辦法找一個戰(zhàn)勝自然的法寶,他們不管這法寶的實際價值到底有多大,只要在思想上和精神上認(rèn)可了就行。土家族先民在原始社會首先是以漁獵為主的經(jīng)濟類型,主要是從事上山打獵和下河捕魚的生產(chǎn)活動。但是他們的生產(chǎn)工具十分簡單,捕魚就靠一雙手在水中摸索,或者用石頭去砸水中之魚。雖然方式很原始,但人們也積累了一些摸魚的技術(shù),在土家族山寨經(jīng)常有摸魚能手,這樣的原始方式對生態(tài)是一種利用性的保護,溪河里的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還是十分良好,人們能夠為自己在自然中索取一些魚類作為自己的食品的同時,也能夠保持自然的平衡,不對自然環(huán)境構(gòu)成威脅。所以土家族地區(qū)的河流中的魚是非常之多的,人們下河洗澡,常常是魚在人身上找食物,隨便都可以看到魚的蹤影。不像別的地方用現(xiàn)代化的手段去捕魚、毒魚,不僅破壞生態(tài),而且催使一些物種過早的滅絕。
  土家族打獵的工具在當(dāng)時來說是沒有什么現(xiàn)代化的工具,只是一些木棍和石塊,木棍和石塊的打獵水平可以說是相當(dāng)落后的,打獵的效果也是不太好的,個人要想靠打獵來維持生計,必然是不現(xiàn)實的。要解決這一矛盾,土家族先民也就想辦法,進行全民總動員,男女老少齊上陣,人多力量大,打人民戰(zhàn)爭,靠人海戰(zhàn)術(shù),這樣野獸就陷于人民戰(zhàn)爭的絕境之中。所以,至今土家族地區(qū)還保留一種“陽山(泛指打獵場所)趕肉(打獵)見者有份”的習(xí)俗。就是在打獵時,不管你出力與否,只要你到了現(xiàn)場,都有你的一份(指捕獲獵物后分享一份)勝利果實。盡管這樣,土家族先民在打獵時的風(fēng)險還是很大的,因為大型野獸,對人的攻擊是無情的,在打獵過程中對人有嚴(yán)重的威脅,有時人們還會出現(xiàn)付出生命的代價的可能性。
  土家族先民為了解決這一難題,就得找一個解決難題的法寶,這個法寶就是巫,巫的具體表現(xiàn)就是演茅谷斯,就是用茅谷斯去為自己實現(xiàn)不能實現(xiàn)的愿望。所以在演茅谷斯之前要敬神,并在表演茅谷斯的場次中一定要有“實姐”(打獵)這一場景,以便現(xiàn)實打獵活動中他們也能像演茅谷斯一樣,有很大的收獲。
  茅谷斯敬神除了敬八部大王和自己的祖先外,還有一位重要的神祗就是梅嫦(女神),梅嫦是專門管山上的野獸的(也是古代土家族的打獵高手),傳說中的梅嫦,是一位勇于進取敢于同野獸拼搏的土家族先民的女英雄。她不僅能率領(lǐng)土家族先民對野獸進行頑強的斗爭,為土家族人民獲取了很多野味食品,她還常常一個人在深山老林里與野獸作堅決的斗爭,為土家族先民謀得了不少的利益。后來在一次只身打獵過程中,終因耗力殆盡,最后光榮捐軀。梅嫦逝世后,受到了世世代代土家族人民敬奉和信仰。土家族除了在演茅谷斯時要敬梅嫦,就是在平素土家族要進行打獵活動時也得先敬梅嫦,不敬梅嫦是不能上山打獵的。因而,打獵前敬梅嫦,成了土家族千百年的一種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后來這一規(guī)矩就演變成了一種對梅嫦神的信仰。所以,敬梅嫦這一程序是堅決不能少的,更是一種不能隨隨便便取締的。信仰是民族的堅強支柱,信仰是民族維系民族精神的紐帶,信仰是民族穩(wěn)定的一種最好的精神基礎(chǔ)。
  梅嫦是土家族先民的原始生產(chǎn)能力的一種象征,成了土家族先民的原始生產(chǎn)力代表。土家族認(rèn)為敬了梅嫦,就是要她多賜一些野獸給土家族;敬了梅嫦,土家族人的心里也就有一個定心丸,有了必定能獲得很多獵物的信心。這是一種心理自我慰藉,也就是土家族人找到的一種極其重要而又很普通的精神寄托。有了這一種信心,也就彌補了土家族先民的生產(chǎn)力先天不足,可以加強落后的生產(chǎn)工具的運用的時效性,可以獲得一定的無形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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