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8-03-19 12:08:15 來源:z5z9.cn 編輯:okzjj.com 已被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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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土家族哭嫁習俗的成年禮意義
哭嫁,曾是我國廣為流行的婚儀習俗。這種習俗在許多民族和地方漸漸趨于消失或只剩下殘缺的形式。
土家族地區(qū)始終流傳和保存了完整的哭嫁習俗。據(jù)清乾隆年間湖北《長陽縣志》說:“寧鄉(xiāng)地近容美、巴東,民雜苗蠻。其嫁女上頭之日,擇女八九人,與女共十人為一席。是日父母、兄嫂、諸姑及九女執(zhí)衣牽手,依次而歌。女亦依次酬之……歌為曼聲,甚哀,淚隨聲下。”土家女子出嫁前,要與家人及好友同唱《唱嫁歌》,屆時,出嫁女要邊哭邊唱,做痛苦流淚狀??藜蘖曀?,學術界幾乎是眾口一詞地認為是起源于母系氏族社會向父系氏族社會過渡時期的搶婚,女子的痛哭源于遠古搶婚中女子遭搶時的喊叫或痛哭。搶婚中女子的哭喊,經(jīng)過漫長的演變就發(fā)展成了后來的哭嫁習俗。這種說法也許有一定的道理。不過,人們要問:搶婚中女子的哭喊并不等于哭嫁,為什么這種女子的哭喊在搶婚早已消失的時代會發(fā)展成一種有成套唱詞的哭嫁習俗呢?這是持搶婚起源說的人們所不曾解釋的。其實,哭嫁習俗的形成,另有其社會功用方面的原因。我們知道,任何一種民俗,最初一定是出于某種社會生活的實際需要而產(chǎn)生的,即使是隨著歷史的變遷,一種民俗事象的功利目的發(fā)生了一連串的變異,但只要這種民俗事象還存在,與之相適應的功利目的就不會消亡。土家族哭嫁習俗也不例外。在此,我們試圖利用民族學、民俗學的有關資料,探討哭嫁習俗在一定歷史時期的社會實用價值。
一、成年禮的基本特征
土家族哭嫁習俗具有悲痛的情調(diào)、長輩訓誡的內(nèi)容、哭別的內(nèi)容、延時較長等方面的特點。這些特點與人生的另一重大禮儀——成年禮的特點十分接近。因此,欲了解土家族哭嫁的社會作用,必先考察一番成年禮的情況。
成年禮是接納青年男女進入成人社會,使其承擔起人生責任的一種古老習俗的傳承。弗雷澤、利普斯、博克等人類學家,都曾以原始部落的大量材料為依據(jù),對成年禮進行過系統(tǒng)的研究。綜合他們的觀點可以歸納出成年禮的幾個顯著特征。
其一,在古老的部落里,接受成年禮的青年男女要經(jīng)受一系列痛苦的考驗。通常對男子的考驗更為嚴峻殘酷。如錫克蘭人接受成年禮儀的男子由導師帶到隱蔽的小茅屋“哈因”后,就要經(jīng)受非常嚴酷的日常訓練。在神圣的“哈因”中,每人的位置都有嚴格的規(guī)定,既不準說話,也不準笑,眼睛一直盯著地面。他們只有少許的衣物,幾乎不允許睡覺。白天和夜晚在老人的帶領下翻山越嶺,作長距離的行軍。每個男子必須定期練習,增強射箭能力。女子的成年禮一般沒有男子的嚴酷,但往往也要接受并不輕松的考驗。如北美的阿佩切——印第安人女孩子舉行成年禮時要在被部落其他婦女追趕之后,挨一頓毆打和經(jīng)受苛刻的檢查。此后,她還必須在一張新毯子上隨著鼓聲跳舞,被扮演小丑和惡鬼的人所驅趕。新幾內(nèi)亞的女孩子在第一次來潮時舉行成年禮,要忍受在胸前刺象征月亮的花紋及在咸水湖中舉行儀式之苦。在咸水湖中舉行的儀式,是讓女子躺在淺水中,由老婦人在她身上走過。成年禮中的嚴酷考驗為青年男女進入成人社會,擔負起艱巨的任務作好了充分的心理上的準備,有著重要的意義。正如博克所說:“過渡性禮儀(指成年禮——筆者注)在任何群體的社會生活中都起著重要的作用。它們?yōu)閼度魏紊鐣紩l(fā)生的生活危機提供一般的方法,并向個人和群眾演示一個人的生活行程。這一禮儀具有重要的心理和社會的功能。”
其二,在成年禮儀中,訓誡是必不可少的。訓誡由德高望重的長者擔任,常常與嚴酷的考驗同時進行。如上述例子中的錫克蘭男子在“哈因”中,就要接受導師的一系列教導,其主要內(nèi)容為“勤勉,可以信賴,尊敬老人,服從,利他主義,樂于助人,喜歡交際和做忠實的丈夫”。當訓練進入高潮時,就由導師講述錫克蘭部落最神圣的秘密——起源神話。受禮者掌握了部落的秘密后,儀式便告結束。新幾內(nèi)亞女孩在受禮時,要接受關于社會公德和處理好家庭關系的冗長教導。巴拉圭的埃姆巴雅——印第安女孩一旦發(fā)育成熟,就要接受一個月的教誨。
其三,幾乎所有古老的成年禮都十分強調(diào)“死亡”與“復活”的主題。舉行成年禮儀時,用種種奇特的手段,讓青春象征性地“死亡”,然后又讓他們“復活”。其意義在于:孩子階段已經(jīng)死去,他們經(jīng)過了與祖先在天之靈或圖騰交換生命之后,已經(jīng)再生為強有力的成年人。最普通的辦法是將受禮者全身涂滿顏料,表明孩子已經(jīng)死去或被野獸吞噬,錫克蘭人是涂紅色,西非潘格威人是涂白色,而塞蘭西人是涂黃色。還有許多辦法是致孩子于虛脫昏死的狀態(tài),以達到“死亡”的目的。如曼旦的印第安人有一種被稱做“波克杭”的鉤懸儀式。曼旦人的房屋中有四根中柱,受禮者被繩子縛在鉤子上,懸掛在一根柱子上。他赤身裸體,手握巫術袋,鉤子上還懸掛著盾牌。懸掛妥當,便由一個隨從推其旋轉,受禮者因旋轉
而虛脫,然后一個旁觀者高呼:“死了!”于是受禮者被放置在地上,一直躺到真的死去或蘇醒過來,此間無人理睬。假如受禮者真的死去,便被認為是由“大神”帶去(這是很少見的);如果蘇醒過來則認為是神放他復生。潘威格人的成年禮習俗與前大致相同。人們將隱居的受禮者置于一種特別有毒的螞蟻(約有200窩螞蟻)屋內(nèi),讓螞蟻叮咬。然后用一種有毒的植物莢毛刺出血泡。這一切都是伴隨著高呼“我們殺死你”來進行的。女子的成年禮同樣也要經(jīng)過“死亡”與“復活”的程序。居住在黃金海岸和奴隸海岸的土著居民的成年禮儀中,女孩子被剃光身上的毛發(fā)后,用冰水洗浴全身,再涂上油脂。過去的衣服要全部丟棄,由祭師配給特制的白色棉布新衣,而且受禮者被迫接受一個新的名字。如果沿用舊名將受到嚴懲。此后,還需接受一系列的訓練。至此她們才算從“死亡”中“復活”過來。成年禮之后由祭師用活雞血來表示她們的新生,而且用五顏六色的花朵和羽毛把她們裝飾起來,送還給她們的父母。
其四,成年禮的進行需要延續(xù)一些時間。一般多則幾年,少則數(shù)月,原因是多方面的。如使一系列繁瑣的儀式進行完畢,保障青年有充分時間接受知識和技能訓練等,但主要的則是讓他們從心理上逐漸成熟起來。在澳大利亞的土著居民中,成年禮的延續(xù)時間很長,因禮儀中包括割禮、刺痕、鑿齒以及群體集中接受傳統(tǒng)訓練等眾多課目。加拿大中部的納西瑪人的成年禮從青年男女年紀很小的時候便開始了,長達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直到學會了必要的知識才算終止。成年禮也有只在數(shù)小時內(nèi)完成的,這只就表面形式而言,禮儀的內(nèi)在影響卻往往要占用較長時間。如曾流行于世界許多地方的割禮,其手術只要很短的時間,但留給男孩子的痛楚以及傷口與心靈的康復,卻是較長一段時間的事。
將上述成年禮儀的特征與哭嫁習俗的特征進行比較,就會發(fā)現(xiàn)兩者具有驚人的相似之處。
二、土家族哭嫁習俗的基本特征
土家族哭嫁習俗的第一個特征是以歌當哭,以哭為歌,悲涼凄惻。此間,哭嫁女必然飽經(jīng)痛苦的考驗。隨著婚儀程序的遞進,新娘哭訴的對象和內(nèi)容依次更迭,悲痛的情緒也愈益高漲。起初是隔夜哭,以輕歌微吟來吐露悲傷情緒,后來是連夜哭,歌調(diào)愈悲,歌詞亦愈益凄惻,直哭得口干舌燥,嗓子嘶啞,兩眼紅腫,如瘋如癡。經(jīng)過這樣一番痛哭,哭嫁女飽受的痛苦折磨,是常人難以體驗的。
在湘、鄂、川、黔邊土家族地區(qū),哭嫁的內(nèi)容雖然因地域不同而有所差異,但大致都包括了哭開聲、哭爹娘、哭木匠或石匠、哭哥嫂、陪十姊妹、哭眾親友、哭罵媒人、哭入席、哭梳妝、哭祖宗、哭穿衣、哭上轎等一系列內(nèi)容。以下僅舉三個有代表性的部分來加以分析。
其一,哭爹娘。主要抒發(fā)了哭嫁女辭別爹娘時難舍難分的憂傷。“哭聲爹來刀割膽,哭聲媽來箭穿心。只道父母團圓坐,誰知今日要分身。”越哭越悲傷,哭嫁女的身心受到極大的震蕩。“我的爹,我的娘,兒的喉嚨哭嘶了,兒的眼淚哭干了,兒的眼睛哭腫了,日子越哭越近了,受難的日子不遠了,離山離水容易離,離爹離娘難上難,今天與爹娘分了手,不知哪天得見面。”眼見要做人家的媳婦了,聯(lián)想到未來的悲慘處境,心緒則更為辛酸悲苦:“我的爹,我的娘,十人難順有人心,一人難順十人意,做人媳婦人下賤,站著比人矮三尺,坐著比人矮三分。叫東不敢往西行,叫西不敢往東行,媳婦有苦哪里講,打落牙齒和血吞。我的爹,我的娘,人家屋里,有殺人的刀,有煮人肉的鍋。殺了猴子,剝得猴皮哩,服侍人家少的不到,眉毛一聳眼一橫;服侍人家老的不到,筷子一甩碗一丟。……我的爹,我的娘,你叫女兒怎么活下去?你叫女兒怎么過下去?”這哭歌撕人心肺,催人淚下。
其二,陪十姊妹。女子出嫁前,要選擇同村9名年齡相仿的女子陪哭。稱為“陪十姊妹”。陪十姊妹在整個哭嫁過程中所占時間最長。一般是婚前一個月或數(shù)月便開始了夜夜陪哭,足見其占據(jù)的主體地位。哭十姊妹是女子的悲歌大合唱。從小就朝夕相處的姊妹,現(xiàn)在就要分別了,離愁別緒自然難免,更何況出嫁女對婚姻的悲觀恐懼,更能融及同伴的心病,引起強烈的共鳴。于是,一代一代婦女凝結成的“千年苦”、“萬年憂”便如火山般噴吐,一發(fā)而不可收。悲痛的情緒,由相互間的感染、激化而愈益昌熾,往往是十姊妹抱成一團,哭成一片。清代詩人彭譚秋竹枝詞《十姊妹歌》就描寫過這種情景:“十姊妹歌歌太悲,別娘頓足淚沾衣。寧山地近巫山峽,猶似巴娘哭竹枝。”
其三,哭罵媒人。這一節(jié)的哭嫁,既哭且罵,進入儀程的高潮。罵媒是哭嫁言辭最激烈的部分。舊時代的媒人,確實造成了許許多多女子的痛苦婚姻,他們中間的許多人確實沾染上了種種惡劣的習氣,利欲熏心、花言巧語、誘騙成癖,但他們畢竟只是充當了封建婚姻制度的替罪羊。其實,哭嫁女對具體媒人的仇恨和怨恨,是會因個人情況不同而有程度上的差異的。但是,她們卻無一例外地采用了最激烈的言辭,這是什么原因呢?一是罵媒歌積淀了千百年來婦女對封建婚姻制度和以男權為中心的社會的譴責和反抗,是血淚和怒火相交織的抗議之歌,非一時一人所作;二是與本題有關的原因,罵媒是哭嫁女自婚儀以來日益淤積的抑郁悲痛情緒的總爆發(fā)。百無禁忌地責罵,被罵者卻若無其事,仿佛被罵的是他人,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tài)。正因為如此,新娘對媒人極為刻毒的咒罵,競為社會所容,沿襲成俗。土家女子哭罵道:“媒人婆婆也,你從水路上來的嗎?娃娃魚怎么沒拖你?你從溝里來的嗎?棋盤花怎么沒啄你?你從山上來的嗎?扁擔花怎么沒咬你?媒人婆婆也,你比娃娃魚還惡呢,娃娃魚見你繞路了。你比棋盤花還毒呢,棋盤花見你繞路了。你比扁擔花還兇呢,扁擔花見你繞路了。”并咒罵媒人貪圖錢財,蒙騙坑人絕沒有好下場:“媒人婆婆也,天下只有你會想,天下只有你會算。想了酒肉想財禮,想了財禮想鞋襪……鞋底打的胡椒顆,叫你穿了爛蹄殼。媒人婆婆也,鞋子給你做壽鞋,襪子給你做靈牌。你穿起鞋子走絕路,早上走路夜里埋,半路死半路埋,稻草包起當棺材。…‘一個豬頭二尺長,叫你吃了爛肚腸。一個豬頭兩個牙,叫你吃了死全家,死你一家老和少,二世投生變只貓。”這些激烈的言辭,一般女子只有在痛苦達到極點時才罵得出口。
以上的分析表明,新娘在哭嫁婚儀的過程中,始終充當了悲劇的主角。無論進入角色的深淺程度如何,只要她經(jīng)歷了哭嫁的一道又一道的程序,唱完了一段又一段的哭嫁歌,她的心靈就不能不經(jīng)受一系列痛苦的震蕩,猶如古老成年禮中經(jīng)受一系列嚴酷的考驗一樣。在古老的部落里,一名青年能否經(jīng)受得住成年禮的考驗,決定著他能否被納入成人社會。在土家族哭嫁習俗中,人們往往根據(jù)女子進入痛苦角色的深淺程度來為她評分,評判她作為一名新媳婦的優(yōu)劣。出嫁時只哭不唱,只唱不哭,或是哭得不傷心,唱得不感人,都被認為是才低德劣。相反,女子哭得愈悲傷,就愈被認為是賢慧和能干。這實際上意味著,出嫁時愈是經(jīng)過了深切痛苦磨煉的女子,才愈有足夠的心理承受力擔負起婚后生活的重擔。這和成年禮痛苦考驗的意義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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