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吉祥物崇拜
　　
    吉祥物是世俗人生美好追求與愿望的寄托物與象征物。我國各民族由于歷史文化背景、地域環(huán)境等的差異，出現(xiàn)了各具特色的吉祥物。土家族也不例外。
　　
    吉祥物雖然不同于嚴(yán)格意義上的宗教崇拜對象，但由于其在人們觀念中是能帶來禎祥、避開災(zāi)厄的事物，其顯示瑞應(yīng)、降福免災(zāi)的功用包含著“萬物有靈”觀念和神靈信仰，所以，對吉祥物的信奉，仍帶有神秘的宗教色彩，仍包含宗教信仰崇拜的因素。
　　
    土家族的吉祥物崇拜對象可分為：自然物吉祥物、植物吉祥物、動物吉祥物、器物吉祥物、食物吉祥物等類型，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由其原始宗教演化蛻變而來，是其多種原始宗教的殘存物與衍化物。通過對它們的分析，既可以探究土家族歷史上曾經(jīng)出現(xiàn)、存在過的原始宗教，也可以了解土家族人民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追求與心態(tài)。
　　
    一、自然物吉祥物
　　
    自然物包括自然質(zhì)與自然現(xiàn)象，主要有：日、月、星、土、石、水、火、風(fēng)等。土家族地區(qū)屬石灰?guī)r質(zhì)山區(qū)，溪河縱橫，山石遍布。所以，在其眾多的吉祥物中，石與水是特別突出的吉祥物。
　　
    1．石。在土家族聚居的武陵山區(qū)，石是山的一部分，也是河床的主體，隨處可見，被人們賦予了種種吉祥意義，受到人們的崇拜。
　　
    在漢族傳統(tǒng)信仰文化中，石是生殖的象征，是人們乞子的對象。這些石頭往往被稱為乞子石、鴛鴦石等，它們往往形似女陰或男根，因而被當(dāng)作具有生育力的生殖吉祥物。《太平御覽》卷五十二《郡國志》說：“乞子石在馬湖南岸，東石腹中出一小石，西石腹中懷一小石，故人乞子于此，有驗，因號乞子石。”《越南隨筆》卷三說：“有鴛鴦石在肇慶七星崖口，石凡二，各長丈許……又有鴛鴦石在德慶山下，石也有二，一大一小。”《太平寰宇記》卷七十六說：“乞子石在州（四川宜賓）南五里，兩峽與衣江對應(yīng)，如夫婦相向，故老相傳，東不從西乞子將歸，故風(fēng)俗云無子者所禱有應(yīng)。”在四川省古藺縣馬蹄鄉(xiāng)三道坎村，河對岸有兩座山，兩山各有一石，一為男，一為女，當(dāng)?shù)剞r(nóng)民求生男孩則拜男石，求生女孩則拜女石。受漢族石生殖崇拜的影響，土家族也以石為乞子對象。長陽清江岸邊的武落鐘離山有一座石崖，稱作“叉子巖”，巖頂端建有一座土地廟大小的小廟，人稱石神臺。神廟中除供有土地公公與土地婆婆二位土地神外，還供有兩枚直徑為一尺左右的大型鵝卵石，俗稱“瑪瑠光”。其石色黃，質(zhì)堅而光，有許多花紋，故又稱為“黃光石”。這兩塊石頭在山上享受人間香火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人們祭拜這兩枚石頭，主要是為了乞子。神廟門邊的對聯(lián)對此揭示得很清楚：
　　
    脈系盔頭鐘靈秀
　　
    面朝龍角子孫興
　　
    長陽清江南岸有座高聳云端的山峰，稱作紗帽山。紗帽山懸崖峭壁上有一石，因形似美女，人稱“石美人”，又稱“石觀音”。紗帽山西側(cè)有一巖，與之遙遙相對，人稱“白馬巖”。清代土家族詩人彭秋潭寫有一首《竹枝詞》，歌吟“石觀音”與“白馬巖”：
　　
    紗帽山下見郎心，白馬巖前淚滿襟。
　　
    郎戴烏紗騎白馬，莫教妾作石觀音。
　　
    “石美人”與“白馬巖”成兩石對應(yīng)形式，與通常的乞子石格局一致，且“石美人”又稱“石觀音”，觀音是民間最為普及的乞子神靈，所以“石美人”也曾是乞子石。只是隨著歲月的流逝，人們逐漸淡忘了它的乞子功能，而只欣賞它那如美女般的婀娜多姿的身影與綽約的風(fēng)姿。清《長陽縣志》說：“石美人，在東門清江南岸，晴著藍(lán)衣，雨著青衣。”清人孫錫游長陽題“石美人”詩說：
　　
    巖邊佇立幻疑真，宛若清揚美一人。
　　
    采藥仙姑思作伴，行云神女愿為鄰。
　　
    非空非色千秋相，無夏無冬萬古春。
　　
    他處望夫曾有石，此巖或恐是前身。
　　
    可見“石美人”的乞子民俗功能已為審美功能所替代。
　　
    石還是人們祈雨的對象。石與雨水發(fā)生聯(lián)系，是因為石出河中或山中，河與山都曾被古人認(rèn)為是興雨出雨的地方。《禮記．祭法》說：“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為風(fēng)雨，見怪物，皆日神。”《公羊傳·僖公三十一年》說：“曷為祭泰山河海？山川有能潤于百里者，天子秩而祭之，觸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遍雨乎天下者，唯泰山爾。”土家族也有向石祈雨之俗。酈道元《水經(jīng)注·夷水》說：“夷水東逕難留城，城即山也。獨山竣絕，西南上里余得石穴，把火行百步許，得二大石磧，并立穴中，相去一丈，俗名‘陰陽石’。陰石常濕，陽石常燥，每水旱不調(diào)，居民作威儀服飾，住入穴中，旱則鞭陰石，應(yīng)時雨，多雨則鞭陽石，俄而天晴。相承所說，往往有效。”此處所記祈雨陰陽石與前所述乞子石成雙成對的格局相同，其實也是同類含義的吉祥物，因為在古代，祈雨與乞子往往是相互溝通的，乞子物往往也是祈雨物。清代土家族詩人彭秋潭《竹枝詞》由大早年與大水年還聯(lián)想到長陽陰陽石：
　　
    低田生埃己亥年，撐船入市戊申年。
　　
    佷山自有陰陽石，不理陰陽底不鞭。
　　
    民間傳說則直接把陰陽石說成是一男一女，這實際上是保存了其原始遺意的說法。傳說甲子年，佷陽大旱，夷水也快干涸了。一天中午，住在佷山附近的農(nóng)民，隔河看見一男一女從夷水北岸膛河過來。男子著白色長衫，頭包青布袱子，手拿芭蕉扇；女子身穿彩色長裙，打一把粉紅色涼傘。他們順著茅草小道向佷山跑去，一路上遇人也不說話，來到山中洞前略停片刻，就進(jìn)了洞，再也沒見他們出來。一個青年邀一伙人進(jìn)洞查看，連個人影也沒看到，只見到兩塊石頭。有人說：“這莫不就是中午進(jìn)來的一男一女變的喲！”兩塊石頭，一塊干燥，一塊濕潤。人們用石頭敲敲濕潤的石頭，就嘩嘩下起雨來，用石頭敲干燥的石頭，雨就停了。后來人們用敲石的辦法解除了當(dāng)年的大旱。這個傳說說明，在傳統(tǒng)信仰觀念中，祈雨與男女之事有關(guān)，古人以云雨指男女性事活動，就是把雨水與男女性事活動聯(lián)系在一起的。所以，由此推斷，陰陽石也是乞子石。
　　
    2．水。水作為吉祥物，在土家族聚居的山區(qū)，主要指雨水和河水。
　　
    土家族很早就進(jìn)入了農(nóng)耕社會，由早期的刀耕火種到后來由漢族引進(jìn)的牛耕施肥，土家族在上千年的歷史時期都是以農(nóng)耕經(jīng)濟為獲取生活資料的主要途徑。農(nóng)耕離不開適時而降的雨水，但雨水并不總是盡人意適時而降的，時而少，時而多，少則造成干旱，多則造成洪澇。這樣，年年對適時適量而降的雨水的企盼，便生發(fā)出了對雨水、雨水神靈（龍王）的崇拜。這種崇拜主要體現(xiàn)在祈雨儀式中。土家族有多種多樣的祈雨儀式：
　　
    打洞祈雨，又稱捉龍祈雨。是一種由土老師主持的祈雨巫術(shù)。俗信龍王住在龍洞（山洞、天坑或陰河）中主宰著雨水，天旱是由于龍出洞擅離職守所致，所以要將龍趕回龍洞中并封住洞口，以使龍能在洞中興風(fēng)作雨。這種巫術(shù)在大旱時舉行。先由土老師作法，捉一條小花蛇放入洞中，然后參加者每人背一桶水、挑一擔(dān)雞狗糞便倒入洞中，再殺一條狗祭奠，俗稱“壓龍”。據(jù)說“壓龍”后不久就會下雨。還有一種打洞祈雨巫術(shù)與此有所不同。這種巫術(shù)認(rèn)為龍并沒出洞，而只是在洞中玩忽職守，人們要做的是使龍恪守神職降雨。因此，往往采取恩威并重的祈雨儀式，既有對龍的祭祀，也有對龍施行的污穢巫術(shù)。干旱之時，先由土老師率眾人，在泉水邊搭臺行祭。用木料搭成一丈高的臺子，臺前豎一根數(shù)丈高的斑竹桅桿，桅桿頂留三五枝竹椏，插一面龍旗，為防桅桿被風(fēng)吹倒，從頂端系兩根繩子斜拉下來固定在臺子的兩邊，繩子上貼滿五色小三角旗。土老師與參與者頭戴柳圈或樹條圈。土老師在臺上作法，口念祈雨經(jīng)，敬請龍王施雨。然后，土老師打卦．測定龍王所現(xiàn)龍洞（多為天坑）。在牛角號聲中，土老師率眾來到所測定的龍洞前，土老師下跪禮拜，念念有詞。禮畢，讓人將事先準(zhǔn)備好的一條小狗用藤條綁上大石，掀入深坑。過了一會兒，估計狗已摔流血，即認(rèn)為狗血已灑到龍王頭上，龍王已遭“狗血淋頭”之污，必定降雨洗頭。祈雨儀式遂告結(jié)束。
　　
    “打洞”在土家族居住的一些山寨又被稱作“砸龍洞”。所謂龍洞，多指洞內(nèi)有泉水流出的山洞，人們以為這樣的洞是龍的居所。每到天旱的時候，人們便舉行砸龍洞祈雨的儀式，也是一種恩威并重的祭禮與巫術(shù)相結(jié)合的儀式。人們在驕陽下不戴草帽，敲鑼打鼓，抬著一條黑狗，端著進(jìn)香用的盤子，浩浩蕩蕩來到龍洞。先是焚香祭祀，然后殺掉黑狗，將血涂在洞口。這可能也是以狗血污穢龍，迫使其降雨的意思。接下來是向洞中的陰暗處扔石頭，最后是發(fā)三槍三眼銃，這些都有威嚇龍之意。據(jù)說，龍被石塊砸中或受到三眼銃的巨響的驚嚇，就要翻身，龍一翻身就會降雨。所以，三聲三眼銃放過之后，人們便紛紛跑回家，似乎惟恐淋上大雨。這也是一種作雨狀以誘龍王下雨的行為。
　　
    挖樹祈雨。俗信溪水泥潭中的古樹是龍王所化，遇旱挖這些古樹，就能驚動龍王降雨。
　　
    鬧魚祈雨。俗信魚蝦是龍王的子孫，遇旱捕撈魚蝦，就能使龍王因憐憫子孫而降雨。所以捕撈魚蝦時，故意叫上許多人并高聲喧嘩，以引起龍王的注意，讓它盡早知道人們在捕撈魚蝦。
　　
    種種祈雨儀式，既表現(xiàn)了對雨水神靈的崇拜，也表現(xiàn)了對雨水的崇拜。
　　
    因為雨水事關(guān)農(nóng)業(yè)豐歉，所以，土家族往往把水與財富聯(lián)系起來，將特定時刻特定地點的水當(dāng)作富貴水、金水、銀水或能帶來五谷豐收的水。湖北恩施一帶的土家族把正月初一挑回家的第一擔(dān)水稱為金水銀水，視為富裕的象征。所以人們在這一天都要早起，急先恐后到井、泉、河邊搶挑第一擔(dān)水。為了搶到頭擔(dān)水，天麻麻亮人們就起床了，有的甚至更早，打著火把去挑水。新春黎明的山鄉(xiāng)，早早就蘇醒過來，飄蕩著歡樂的喧鬧聲。鄂西有的地方要在大年三十晚上挑一擔(dān)水，還要盡量不驚動睡覺的人。這一擔(dān)水叫做“秧水”。俗信挑了“秧水”，來年谷子就會豐收。這種俗信也表現(xiàn)了對水的豐收功能的信仰，不過是專指谷子豐收而已。當(dāng)?shù)赝良易暹€為這種習(xí)俗附會上了一個傳說：很早以前，鄂西沒有水田和熟土，土家人靠刀耕火種謀生，雜糧倒是吃不完，可就是難以吃到大米。有一年，一位老人叫大家到山上開田，不分晝夜地干，夜晚就打著燈籠火把干。所以卯洞有個地方就叫“火把田”。開田一直開到臘月二十九，那個老人叫兒孫們歇歇氣。年輕人都太累了，一睡就睡到了正月初一。老人一直沒有喊醒他們，而是獨自一人一通宵往田里挑水，灌滿了一丘新開出的水田。來年谷子獲得豐收，大家都吃上了大米。從這則傳說中，還依稀可辨土家族地區(qū)當(dāng)年引進(jìn)水稻種植的史影，也可看出，水稻引進(jìn)土家族地區(qū)后，土家族對水的崇拜更為豐富，水的吉祥內(nèi)涵中又融人了稻谷豐收的意義。
　　
    河流是水的常見存在形態(tài)，河流崇拜也屬水崇拜范疇。土家族聚居的湘鄂川黔毗鄰山區(qū)，大小溪河無數(shù)，最大的河流則主要有兩條。一條是清江，一條是酉水。土家族的祖先——古代巴人最早居住在清江流域，后來一部分向西遷移，進(jìn)入酉水流域。可以說，清江與酉水是土家族的母親河，土家族世世代代在兩河流域生息、繁衍，創(chuàng)造了土家族的物質(zhì)文化和精神文化。兩河為土家族兒女提供了飲水、灌溉、舟楫、漁獵等多種便利，遂成為他們崇拜的對象。下面分別敘述。
　　
    清江發(fā)源于湖北利川市境內(nèi)的齊岳山南麓，流經(jīng)恩施、建始、巴東、長陽，在枝城市注入長江，全長423公里，其流域面積17，000平方公里，包括利川、恩施、宣恩、咸豐、建始、巴東、五峰、長陽、枝江等縣市。清江穿行于武陵山余脈和大巴山脈交匯處的群山萬壑之中，在有些地段竟穿山而過，形成“暗河”。位于利川騰龍洞中的“暗河”竟長達(dá)25公里，清江因此又有“三明三暗十八曲銀河”之稱。由于清江多經(jīng)石灰?guī)r溶洞，且大部分河段地處石灰?guī)r山地，所以水色出奇地清澈。《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說：清江“水色清照十丈，分砂石，蜀人見其清澈，因名清江”。清江神奇的水色，迷人的風(fēng)光，深受人們喜愛。土家族兒女還由此附會上了一段神奇的傳說，表現(xiàn)了土家族對清江的崇拜。傳說很早以前，清江稱“夷水”。那時候，江里有條孽龍作怪，沿河兩岸的許多房屋被沖毀，許多田地被淹沒，糧食收得很少，江水四季渾濁不清。夷水岸邊住著一對夫妻，男的姓向，女的小名喜娘，四十多歲尚未生子。一天，喜娘在江邊洗衣，忽然聽見嬰兒的哭泣聲。抬頭一看，只見河上飄著一個瓦罐，一起一伏，向喜娘飄來。喜娘撈起瓦罐，見里面睡著一個嬰兒，歡喜不盡，連忙將瓦罐背回家。夫妻倆將嬰兒收養(yǎng)，取名撿兒。撿兒一個月就會笑，三個月就會爬，五個月就會走，七個月就會講話，到了七歲，就能上山打獵，下河抓魚。鄉(xiāng)親們都說他是個神童。撿兒長大了，喜娘就把夷水孽龍作怪的事說給他聽。撿兒聽了孽龍之事，又見鄉(xiāng)親們被孽龍害得很苦，就立志要制服孽龍，為民除害。他先到峨嵋山拜師修煉，學(xué)得一身好武藝，然后回到家鄉(xiāng)要治服孽龍。他沿江而上，尋找孽龍，終于在孽龍住的地方龍王塘找到了孽龍。可是用什么辦法將孽龍引出來呢？附近的鄉(xiāng)親們都跑來獻(xiàn)計獻(xiàn)策。他們把很多豬子趕到龍王塘對面的山寨里以作誘餌。孽龍聽到豬叫，就從塘里伸出頭來，張開大口，伸出舌頭去卷豬子。撿兒眼明手快，飛起一劍，斬斷了龍舌頭。可是，他用力過猛，劍頭削掉了對面的半壁山崖，劍也斷了，掉進(jìn)江中。據(jù)說，這個地方的地名“龍舌頭”、“母豬寨”、“刀割山”、“劍灘”就是這樣得名的。孽龍斷了舌頭，大吼一聲，跳出水面，躍入空中，順江逃走。撿兒窮追不舍，飛身騎上龍背，掐住龍脖子。據(jù)說龍的子孫——蛇之所以脖子細(xì)，就是因為當(dāng)年龍頸被掐細(xì)了的緣故。孽龍垂死掙扎，把撿兒摔下來，又連拱三下，把撿兒拱下三個灘，就是現(xiàn)在的“三簸溪”。眼看撿兒體力不支，就要被龍吃掉，兩岸鄉(xiāng)親趕忙鳴鑼吶喊，使孽龍挫掉半截威風(fēng)，丟掉撿兒，鉆進(jìn)水中逃命去了。撿兒見鄉(xiāng)親們助戰(zhàn)，渾身充滿了力氣，跟著孽龍潛入水中，按住龍頭，用力往江底猛撞，在峽門口撞了很大一個坑，把孽龍撞死了。撿兒怕它活過來再作怪，就死死地把它壓在坑里。后來人們就把這個大坑叫做“大龍?zhí)?rdquo;。據(jù)說，撿兒殺死了孽龍，夷水河流了三個月血水，后來就慢慢變清了，從此就改名叫“清江”。傳說所述故事雖不可信，但卻包含著某種真實性，即人們對清江洪水泛濫、水淹成災(zāi)情景的記憶與戰(zhàn)勝清江洪澇的愿望，還有對清江四季常清水色的喜愛。人們用戰(zhàn)勝孽龍的故事表達(dá)了希望清江永不發(fā)生洪澇、水色永遠(yuǎn)清澈的愿望，清江在人們的心目中成了有靈性的生命體。圍繞著清江河，還產(chǎn)生了許許多多美妙動人的傳說。這些傳說，多以清江河上、水中、岸邊的事物為故事的線索。如清江河上主宰魚蝦及水情的水神金鴨子，它能讓好心的田阿公打到很多的魚，它也能發(fā)大水水漫貪婪的胡知府的衙門；又如清江岸邊的神仙洞，能刮巨風(fēng)，將壞人卷走；又如清江源頭有座天然的石橋，人稱云龍橋，傳說是清江河里的一條青龍變成的。清江在土家人心目中是一條神奇的江，也是一條有靈性的江。
　　
    酉水，是土家聚居區(qū)的另一條重要河流。酉水發(fā)源于湖北宣恩縣的將軍山，與清江自西向東流不同，酉水是由北往南流，沿著湖北省來鳳縣境與湖南省龍山縣境，流至四川酉陽縣境再經(jīng)秀山縣境，又東流經(jīng)川湘邊界八面山南麓入湖南省，經(jīng)湖南的龍山縣、保靖縣、永順縣、古丈縣等縣境，至沅陵匯人沅江，最后經(jīng)常德注入洞庭湖。唐顏師古注《漢書·地理志》日：“酉原山，酉水所出，南至沅陵入沅，行千二百里。”酉水早在秦漢時期就因與土家族的祖先巴人的關(guān)系而著稱于世。酈道元《水經(jīng)注》說：“武陵有五溪，謂雄溪、樠溪、無溪、酉溪、辰溪是其一焉。”唐代梁載言《十道志》說：“楚子滅巴，巴子兄弟五人，流人黔江，漢有天下，名日酉、辰、巫、武、沅等五溪；各為一溪之長，號五溪蠻。”酉水也是一條浸透巴土文化的河流。酉水兩岸的土家兒女視酉水為有靈性的神，也創(chuàng)造了有關(guān)酉水的傳說，表現(xiàn)出了對酉水的崇拜。傳說很久以前，湘西還沒有一條河，到處是巖山和黃土崗，連個芭茅蔸蔸也長不大。這里的土家人要吃水，得天麻麻亮起床，到三十幾里外的山坳上去土司家挑水。水價貴過肉價。有一年，天大旱，土司家的井水也一天比一天少了。狠心的土司為了不讓自己家里的豬狗渴死，再也不賣水給窮人了。很多人家只好搬走了。不知又過了多少年，窩努山寨格巴大叔家生了個波里（土家語：男孩子），取名黑巴。他見風(fēng)就長，一天一個樣，三歲時能挑起百來斤的擔(dān)子飛跑。黑巴成人后，身子像座山堡，渾身力氣大得嚇人。上山趕肉（打獵）不要弓箭和沙刀，打虎獵野豬如到壇子中取粑粑。黑巴一心想改變當(dāng)?shù)厝彼臓顩r，就想造一條河。黑巴來到東海，想請東海龍王幫幫忙。東海龍王有三個兒子三個女兒，數(shù)三女兒心腸最好，數(shù)大兒子黃龍心腸最壞。黃龍瞞著東海龍王與黑龍?zhí)兜哪觚埓蛸€，結(jié)果把自己的三妹輸給了那條孽龍。他聽說有個叫黑巴的山里后生要來東海請龍子造河，心想，這河除了父親之外，只有三妹會造，如果三妹一去，孽龍來娶親怎么辦？于是，他跳出海面，搖身變成幾條岔路，等著黑巴。
　　
    黑巴走著走著，忽然看見好多條岔路，搞不清該往哪條路上走。結(jié)果由于黃龍施了法術(shù)，黑巴走上了與通往東海相反的路。黑巴朝那條錯路走去，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陡了。不知走了多久，路走絕了，前面是萬丈懸崖。黑巴不知如何是好，猛一回頭，看見一位白胡子老人。那位老人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送給他一雙新草鞋和一粒黃豆，對他說：“有了鞋和豆，就不怕惡龍，不怕走錯路。”說完就不見了。黑巴穿上這雙新草鞋，走起路來格外有勁，沒走幾下，就把錯路走完了。黑巴的腳步聲驚動了黃龍。黃龍又生惡念，變成一條大河，河上翻卷著房子大的漩渦，橫在黑巴面前。黑巴沿著河邊走，一不小心滾到河里去了。黑巴的草鞋一沾上水，踏水就像走平路一樣，黑巴快步蹚過了河。黃龍又變成一條巨蛇向黑巴撲來，風(fēng)呼呼直響，樹林朝兩邊倒，巖石被吹得滿天飛。黑巴情急之中猛然想起白胡子老人送的黃豆，就拿出來照著惡蛇扔去，“叭”的一聲，惡蛇的眼睛被打瞎了一只，疼痛難忍，化作一陣濃煙逃回東海去了。黑巴來到東海，朝海中走去，海水讓開了一條大路，黑巴就從這峽谷似的海中路走向了龍宮。黑巴打倒了攔路的夜叉，進(jìn)門剛好遇到了龍王的三女兒小白龍。黑巴向小白龍講述了請龍王幫助造河的事以及他自己的經(jīng)歷。小白龍很同情那些無水吃的山里人，也很欽佩黑巴的精神，就帶他去見龍王。龍王聽了，答應(yīng)派三女兒去幫黑巴造河。黃龍知道了，來到龍?zhí)杜c孽龍又定下一條毒計來害小白龍和黑巴。第二天清晨，小白龍馱著黑巴，向遙遠(yuǎn)的窩努山寨飛去。半路上，經(jīng)過黑龍?zhí)稌r，孽龍變成一只毒蜂，飛到黑巴太陽穴處狠狠蜇了他一下，黑巴大叫一聲，從半空中摔下來，死了，孽龍就把黑巴吞進(jìn)肚子里。小白龍知道黑巴已死，就獨自向前飛去，但由于走的時候太急，忘了帶造河的神書，小白龍到了地方卻不能造河。為了解除干旱，小白龍只好一次又一次把水帶到這個地方。老百姓和莊稼、牲畜都得救了，但小白龍卻勞累致死。她臨死前吐的血，染紅了巖石，人們就把那個地方叫做紅巖溪。小白龍死后，變成一條河，從此，這地方就有河了，當(dāng)?shù)匕傩站陀兴嬘煤凸喔惹f稼了。人們把這條河叫做有水河。因為小白龍死時，正是太陽落山之時，即酉時，所以后來人們又把這條河稱作酉水河。
　　
    孽龍吃了黑巴后，把他的骨頭吐出來，這些骨頭落在湘西，變成了一座座山峰。這些山峰連綿起伏，像一條蜿蜒游動的巨龍，依傍著酉水，人們就把這些山稱作龍山。
　　
    3．火。火是土家族用以辟邪與祈求生活紅火的吉祥物。這樣，火被賦予了辟邪與賜福的兩種功能。
　　
    火辟邪觀念的產(chǎn)生，有多種因素，火是人神溝通的工具。很早以前，我們的祖先祭祀神靈，就以焚燒供品的方式來達(dá)到獻(xiàn)祭的目的。時至今日，祭亡靈仍采用以火焚燒紙錢的方式。所以，從古至今火都是神圣之物，具有鎮(zhèn)嚇鬼魅的神力。火能發(fā)光，所以往往被視為光明的象征。人的本性是喜愛光明而厭惡黑暗的。光明總是與幸福、吉祥之神同在，而黑暗則總是與邪魔同處。火能照亮黑暗，所以俗信火能驅(qū)除邪魔。更為重要的是，火具有焚燒化物的性能，幾乎一切物質(zhì)經(jīng)過焚燒都可化為灰燼或者液體。按照巫術(shù)相似律的邏輯，火也就能燒掉妖魔鬼怪。火的宗教用途、發(fā)光、焚物的性能，就構(gòu)成了火辟邪觀念形成的三種不同的起因。人們用火辟邪，在不同的場所，會自然而然地聯(lián)想到火的不同起因的辟邪觀念。在土家族以火辟邪的習(xí)俗中，火的形式大致有四種：火把、火坑、燭、燈。
　　
    火把曾是土家族聚居的山區(qū)夜行照明用具。一人夜間行走在廖無人煙的山間小道上，打一個火把，既可照明，也可以驅(qū)趕野獸，在心理上，則可以驅(qū)除邪魔。所以在沒有手電筒的時代，土家山民走夜路，是必打火把的。鄂西山區(qū)還有給夜行者提供火把的習(xí)俗，假若行路者走到天黑或者火把燒盡了，都可以到路邊人家去討火把。幾乎家家都備有火把，如果有人來討，即使是深更半夜，都要起床接應(yīng)。有的火把就放在墻角外，夜行者可以隨便取用。行路人討火把只能說“討”，不能說“借”，因為“借”了就要“還”，還火意味著失火，人們認(rèn)為不吉利。這種習(xí)俗，雖主要是為夜行者提供照明，但也含有為夜行者提供辟邪用具的意義。土家族火把辟邪的觀念在婚俗中表現(xiàn)得最為突出。土家族迎娶多在夜間，所以火把是必不可少之物。火把用于迎娶，既為照明，也為辟邪。新娘上轎，花轎上路后，新娘的兄弟要點燃火把在轎前作前導(dǎo)，護(hù)送新娘至婆家。俗信火把照路，能辟百邪，它意味著火把所經(jīng)之地光明亮堂，各種鬼魅會隨著黑暗的消失而退卻。同時，該族俗還借火把熊熊燃燒之狀象征興旺發(fā)達(dá)，俗信舉火把能使男家人興財旺。土家新娘進(jìn)入男方家時，又有燒四眼習(xí)俗。土老師手執(zhí)扎成一束的白蠟葉和絲茅草，點燃，中間夾著的鞭炮噼啪作響，土老師用此物對著新娘象征性地熏燒三下，稱為燒四眼。所謂“四眼”，指懷孕婦女與胎兒合起來共有四只眼睛。這實際上暗示當(dāng)時姑娘婚前性生活比較自由，新郎為防止新娘將“野合”懷孕的孩子帶入門，便要請人作法。俗信施過此種巫法，就可將野合邪氣和胎氣熏燒掉，以保將來孩子血統(tǒng)純正，財產(chǎn)不落外人家。
　　
    燈和燭是另一種形式的辟邪之火。土家族有跨七星燈的婚俗。新娘進(jìn)入男家大門時，要跨過七星燈才能進(jìn)門。七星燈是在一塊豆腐上插七根點燃的蠟燭，再罩上篩子做成的。跨七星燈，就是從篩子上跨過，俗信可以辟邪。
　　
    貴州德江縣土家族有在正月放陽燈的習(xí)俗。陽燈又稱作“孔明燈”，陽燈在當(dāng)?shù)赝良易逍哪恐屑扔序?qū)邪作用，又有賜福作用。人們以放陽燈的活動來表達(dá)自己的心愿：驅(qū)邪、趕瘟氣、來年五谷豐收、人畜興旺。陽燈由村寨制成，用竹片、鐵絲編制成高七尺、直徑三尺的圓柱形燈架，再糊上皮紙，上端封住，下端留空，用兩根鐵絲交叉成十字架做底座，將做好的燈罩綁扎在上面，在鐵絲交叉處扎上油浸紙條。放燈在天黑以后。人們來到寨子旁邊，堆一堆柴火，由兩人將燈抬著置于柴火上方，由巫師點燃燈內(nèi)油紙條，同時點燃柴火。火焰升到一定程度時，抬燈的兩人同時放手，燈就在火的熱氣的作用下上升。此時，觀燈的男女老幼齊聲吶喊，敲鑼打鼓，敲竹筒，放鞭炮，鳴鳥槍，直到陽燈消失在夜空，狂歡的活動方告結(jié)束。
　　
    受漢族節(jié)日文化的影響，土家族地區(qū)也有在正月十五前后玩龍燈的習(xí)俗，如貴州印江土家族就有此俗。事先，人們自發(fā)組織起來做籌備工作，募集玩燈經(jīng)費，編扎龍燈、彩燈，排練花燈、燈戲等。屆時，龍燈出游，各色彩燈伴隨，鑼鼓喧天，號角齊鳴，鞭炮連聲，人山人海，一片歡騰景象。街上，扎好的戲臺上連續(xù)幾夜演出燈戲，往往通宵達(dá)旦。玩龍燈有祈年求福之意。
　　
    火在土家族還是百事興旺紅火的象征物。土家族家家都有一間火塘屋。火塘用石條砌成，中間燒柴火，火上吊有可升降的鼎鍋和燒開水的壺。鼎鍋為燉肉之用。火塘旁煨有茶罐。火塘之火四季不滅，不用火時用灰蓋火，保留火種。火房是一家人取暖或飲茶的地方，也是待客的場所，可以說是一家人活動的中心場所。土家人稱火塘為“火垅”，俗話說：“火垅火垅，家有火垅才有個攏管。”春節(jié)來臨，家家戶戶都要準(zhǔn)備兩個曬干了的大柴蔸子，在年三十放在火塘里燒，燒得越旺越好，俗稱燒旺火。這火一直要保留到十五。俗信火燒得旺，來年豬喂得大，家運紅火。全家人圍著火塘坐著時還要祝福“旺火燒得旺”，“來年陽春好”，“豬喂得大”等等，所有關(guān)于豐收的吉祥話都說到了。到了十五，還要將未燃盡的一小坨樹蔸掛于果樹上，并將火塘的灰撒在田里，俗信此舉可使果樹和莊稼來年不生蟲子。燒旺火除了祝福來年的生活像熊熊燃燒的火一樣紅火外，還有消除災(zāi)難的意思，由此還附會出了一個傳說。很久以前，土家族寨子有五彩的錦雞，十色的鳳凰。山里堆著金，水里流著銀。土家人在大山里自由自在地蕩竹秋，吹木葉，生活十分甜蜜。可是有一年，飛沙走石，寨子里突然來了個七頭七尾的妖魔，吞豬羊，吃孩童，搞得明麗的村子云遮霧蓋，凄凄慘慘。人們用嵚刀、耕耙去和妖魔拼殺，但都是有去無歸。一天，寨子里來了個白發(fā)道人，叫大家在大年三十晚上燒起大火，說這樣就可避免惡魔的折騰。人們照著做了，果然第二年惡魔沒有再來。傳說保留了遠(yuǎn)古土家族狩獵時代以火驅(qū)除野獸的記憶。燒旺火驅(qū)邪的意義可能跟這種記憶有關(guān)。
　　
    在土家族有些地區(qū)，過元宵節(jié)有“趕毛九”即“趕毛狗”習(xí)俗，在習(xí)俗中，大火也含興旺紅火、五谷豐收的意思。屆時，各家各戶將燃料，如青柯子、枯竹及其它柴草堆于自家田間路旁。傍晚，各家來到田間，將香紙、蠟燭、鞭炮及少許五谷雜糧、茶葉放在柴堆上，然后點燃柴堆。一時間，田野里到處燒起熊熊大火，并伴隨著鞭炮、竹子爆炸的聲響，十分熱鬧。人們還相互競賽，看誰家的火堆燃燒的時間最長，爆炸的聲音最響。據(jù)說，得勝者糧食收成會最好。這種習(xí)俗是多種習(xí)俗的融合。田間燒柴堆，可以說是早期刀耕火種的遺俗，在田間燒柴堆留下的灰燼，仍是很好的肥料。同時，這種習(xí)俗又融入了燒火祭土神祈年的儀式，在柴堆中放入香紙、蠟燭、茶葉、五谷，讓其燃燒焚化，即是向土地神獻(xiàn)上祭禮，以祈求保佑五谷豐收。這種習(xí)俗還融入了辟邪儀式，將竹子、鞭炮放人柴堆中爆炸，顯然含有古代驚鬼驅(qū)邪儀式成分，而在田間驅(qū)邪，主要是驅(qū)除危害農(nóng)作物的毛狗。多種儀式的成分融合為一種儀式之后，又形成了一個共同的主題，那就是祈求五谷豐收。順便要提及的是，在長陽樂園的長沖一帶，過去曾有一種在元宵夜驅(qū)除毛狗的習(xí)俗，并不用火，而是讓女人來驅(qū)毛狗。深夜，全家女性要裸體沿住宅跑三圈，然后才睡覺。這大概是以女性的裸體來羞辱毛狗，使其不再來危害莊稼吧。當(dāng)?shù)馗柚{：“趕毛九、趕毛九，一趕趕到張家大嫂灶門口，大嫂打個屁，毛狗子不成器。”可見，此俗確含以女身羞辱毛狗之意。趕毛狗，為何稱作趕毛九呢？這是因為，當(dāng)?shù)赜兄V語說：“正月十五，將到出九。”趕毛狗正值出九之時，有提示天氣漸暖，人們應(yīng)該準(zhǔn)備春耕的作用，所以趕毛狗又訛稱“趕毛九”。
　　
    4．風(fēng)。狂風(fēng)能毀壞莊稼，損壞房屋，給人們帶來災(zāi)害，所以引起人們的畏懼。風(fēng)又常常伴隨雨水而致，在古人的觀念中，風(fēng)是降雨的重要因素。《詩經(jīng)·邶風(fēng)》說：“習(xí)習(xí)谷風(fēng)，以陰以雨。”所謂“春風(fēng)化雨”、“呼風(fēng)喚雨”等詞語，包含了風(fēng)致雨水的觀念。因此，人們崇拜風(fēng)，除了畏懼狂風(fēng)的威力外，主要是相信風(fēng)神與雨神、雷神合作，就能遍降甘雨，滋潤萬物生長。《風(fēng)俗通義·祀典》說風(fēng)神“鼓之于雷霆，潤之于風(fēng)雨，養(yǎng)成萬物，有功于人，王者祀之以報功也。戌之神為風(fēng)伯，故以丙戌日祀于西北。”受漢文化的影響，土家族也崇拜風(fēng)，并以風(fēng)為吉祥物或吉祥神靈。土家族有祭風(fēng)神的活動及習(xí)俗。
　　
    貴州印江縣在農(nóng)歷六月上旬和中旬祭風(fēng)神。先由各寨頭人組成“風(fēng)神會”，在舉行祭祀活動的頭一個月，要作一些準(zhǔn)備工作：買一頭大白牛，扎一茅人，籌集72頭牲口，選兩根粗而長的竹子做旗桿等。
　　
    祭風(fēng)神在當(dāng)?shù)赜写蠹琅c小祭之別。大祭12年舉行一次，參加者往往上萬人。小祭3年一次，參加者往往也有幾千人。大祭和小祭在供品上也有異同，相同的是都要用七十二牲，不同的是大祭還要用白牛和茅草人，小祭則不用。祭祀儀式基本相同。祭壇設(shè)在“白山寺”正殿，壇上供雷公、電母、風(fēng)伯、雨師四個牌位。擺上供品以后就可以作法了。作法是從廚房開始的，主要以廚房的鍋、鏟、擂缽來制造風(fēng)神挾雷電而來的聲音效果。巫師披頭杖劍來到廚房，作起神法事，由一人執(zhí)鍋鏟鏟鍋，一人擂擂缽，以此發(fā)出的聲響代表雷聲，表示風(fēng)神、雷神挾雨降臨。巫師在廚房作罷法事，便回到壇前，繼續(xù)作法事。此時，壇前兩旁各有一隊排成縱隊協(xié)助巫師行法事的人，他們頭戴粽粑葉做成的尖頭笠，兩手合十放在胸前。兩隊列排在前頭的一人，一人打鼓，一人打鑼，指揮兩列人合手彎腰向左邊作揖，鑼鼓同擊三次，作揖三次，再將鑼鼓擊打三次，人們又向右邊作揖三次，邊作揖邊唱邊跳。如此左右作揖跳舞動作重復(fù)多次，盡興而止。在這一過程中，旁觀者始終必須保持嚴(yán)肅的表情，不能說話。接下來的法事活動是豎旗，將兩根旗桿排放在壇前，旗桿頂端綁一小旗，兩旁的人各抬一根旗桿，出屋，在小山丘上豎起旗桿。
　　
    最后一道法事是殺牲。如大祭用牛，要先將牛灌醉，在牛頭與牛尾上掛上火把。祈禱畢，將七十二牲與茅人送到神樹前，然后點燃牛頭牛尾上的火把，使牛圍著神樹轉(zhuǎn)一圈，然后任其亂跑。殺牛人畫成花臉，身穿短衣，躲在牛必經(jīng)之地，待牛跑過即上前將其一刀砍倒，然后再將茅人砍倒，隨即丟下刀子，跳下河去躲避。然后由其他的人殺掉七十二牲。巫師做完法事后，將牛肉及七十二牲合煮成稀飯，由各寨頭人領(lǐng)走，分給各家各戶吃。人們認(rèn)為，多吃點這種粥，明年就會吃上飽飯，意味著糧食豐收，所以大家都爭著吃。可見祭風(fēng)神等神靈的活動，其意義在于祈求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收。此俗在20世紀(jì)初逐漸消亡，但該地土家族仍然保留了天旱煮稀飯吃的習(xí)俗。歷史上曾經(jīng)存在過的祭風(fēng)神儀式只剩下與神分享圣餐的活動了。
　　
    湖北長陽土家族，也有風(fēng)神崇拜的遺俗。當(dāng)?shù)赝良易逭J(rèn)為風(fēng)是風(fēng)神帶來的。風(fēng)神在他們的心目中大概是位女神，所以被稱為“風(fēng)婆”。據(jù)說風(fēng)是風(fēng)婆用嘴吹的。這種幻想可能跟土家族婦女燒柴火做飯時，常用嘴湊在吹火筒上吹灶膛中的火有關(guān)。據(jù)說，風(fēng)婆正正規(guī)規(guī)吹風(fēng)則吹出的是好風(fēng)，即俗語“五風(fēng)十雨皆為瑞”。如果風(fēng)婆歪著嘴吹風(fēng)的時候，則要吹出狂風(fēng)。顯然，這種狂風(fēng)常伴暴雨而至，對莊稼危害極大。為了阻止風(fēng)婆歪著嘴吹風(fēng)，家家戶戶都要拿出秤鉤或鋤頭掛在戶外，表示用鉤子釣住風(fēng)婆的嘴，使她不能歪著嘴吹起狂風(fēng)。俗信認(rèn)為，鉤住了風(fēng)婆的嘴，就能四季風(fēng)調(diào)雨順，免除狂風(fēng)暴雨洪澇之災(zāi)，就能獲得豐收。在土家族地區(qū)，人們常常可以看到農(nóng)戶門外掛著秤鉤。此俗至今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