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一游”不如不游

有類人至情至性，愛得越深，恨得越深。敦煌研究院創始人常書鴻之子常嘉煌就是這么一個人，他說，當下中國處于泛旅游消費時代，大部分游客最常見的旅游模式就是“到此一游”，他們想花最少錢看最多景點，這就帶來一系列問題，“敦煌壁畫不堪重負，就是一個例子。”他說，每年蜂擁而至的人潮帶給這些脆弱的壁畫巨大的破壞，“哪怕是呼吸中的水分，都會讓壁畫起泡、剝落。把脆弱的文物當景點欣賞是很殘酷的事。”
與常嘉煌的觀點一致，其他兩位嘉賓也認為這種“淺層次”的旅游方式普遍存在，與文化旅游背道而馳，甚至帶來破壞和災難。上海世博會后灘公園設計者、生態設計師俞孔堅說，現在不少景點把當地人遷出去，留下一座座空房子給人看，原生態的文化沒有了，“這樣的旅游毫無意義。”
而常嘉煌干脆表示，以經濟為目的開發歷史文化景點是錯誤的，祖先留下的文化遺物要好好保存，不應進行商業旅游開發。

沒有“土著”不成“文化”

隨著旅游的發展，一些古鎮古村變得熱鬧了，但除了游客就是店鋪，文化置換現象普遍存在，種種原因迫使當地人都搬到古鎮古村外生活。在很多旅游勝地，當地人的流失成為一種值得關注的現象。對此，李栓科認為中國古村古鎮建設應該導入國外旅游社區發展概念，不應該把古鎮古村圈起來。因為后旅游時代就是體驗時代，最好的旅游就是融入當地人的生活，有發現的價值，走了以后還想再回去。他認為，在這方面，漓江的《印象劉三姐》就做得比較好。“它的演出調動了上千名當地人，演出收入成為當地人最重要的生活來源。”這樣當地人也會自覺維護當地旅游經濟產業。
俞孔堅認為，開發文化旅游景區要把握好一個“度”，要以不破壞當地文化為前提，最好是融入當地文化。“我們不能只看到表面死的文化，更要留意內在活的文化。”他說，國內旅游景區常常通過強制拆遷的方式讓當地居民遷徒，造成景區與當地居民關系僵化，一些當地居民因此常常對景區采取一些破壞性報復行為，使部分文化遺產受到損害。對此，李栓科以西方經驗為例，提出了“旅游社區”的概念。旅行應有文化深度
如果旅行不只是“走馬觀花”，又該如何達到文化深度，三位嘉賓各有看法。
　　俞孔堅舉例了自己在世博會上的項目——后灘公園，通過自然濕地調節城市污染，有效凈化污水等工業污染，這一設計靈感來自一次在云南的旅行。“在云南的梯田上，帶著肥料的水一層層下沁，被作物吸收、過濾，到最底層時已經成為清水，排入河流中，不會對河流造成污染。”俞孔堅說，在旅行中，他喜歡看的是當地人的生活方式，“看他們如何生存，從中獲得知識和靈感，這樣的旅行是活的。”
　　地質考察專家李栓科也贊成在旅游景點加大文化和科技含量。“例如敦煌，景點外可以設一根與壁畫石質地相同的巖柱，標出每年它風化的狀態和速度，人們會對壁畫的脆弱一目了然，自然會注意呵護它。”
常嘉煌還是不離“保護”二字，他再次提出，游客不要把目光過于集中在某一點，“除了敦煌石窟，沙漠的蒼涼也是一種風景，如果人們注意力能分散一些，對文物保護是有好處的。”

旅游演出就怕沒特色

目前國內旅游演藝最受關注的是大型山水實景演出和原生態大型歌舞演出，但二者面臨共同的現狀：泛濫發展，特色相同，會不會形成惡性競爭？
針對實景演出大量泛濫的說法，有著中國大型實景演出創始人之稱的廣西戲劇家協會副主席梅帥元很不認同。“我認為中國其實沒有幾臺實景演出。”梅帥元說，和戶外演出不一樣，實景演出應該是此山、此水、此人，就是說，實景不光是山水，還有當地人的生活、思路和文化。按照梅帥元的定義，目前國內的實景演出不僅沒有泛濫，反而是太少了。
“好的演出不多，投資也太少。”對于公眾對實景演出巨資投入的質疑，梅帥元也有不同看法。“我們現在做的實景演出，投資大概都在一個億，包括了土地、劇場、燈光設備、音響設備以及創作等各方面的投入。他表示，只要市場有這個容量，有這個產業鏈，多大的投資都不為過。
“實景演出投資無所謂大好還是小好，核心是性價比。”中國旅游研究院學術委員會主任魏小安說，打造實景演出要遵循一些規律，演出地必須是旅游者集中的地方，要有比較深的文化內涵作依托，要有多種手段和形式的創新，要爭取當地的全力支持，還要形成衍生產品，延伸發展格局，不只是賣門票。“只有遵循這些規律，旅游演出才能成功。”
創作了《神奇的九寨》、《香格里拉》、《高原紅》的藏族流行歌王容中爾甲，是九寨溝原生態歌舞演出《藏謎》的出品人，他認為不是只要有錢就可以做實景演出或原生態歌舞節目的，只有對當地的文化非常熱愛，有一種責任感和使命感才能做好，不然就會讓一些離奇的東西去誤導游客，給游客不是有營養的文化產品，而是一些垃圾。

文化旅游拒絕作秀

隨著文化旅游業的深入發展，各種旅游包裝手段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出來，文化產業園、大型演藝、民族村等都成為拉動當地旅游經濟發展的新形式。名人故里之爭愈演愈烈，一些地方甚至出現了裸體演出，所有這些都引發了人們的質疑。
容中爾甲認為，名人故里之爭炒作的多，真正研究文化旅游打造內容和品質文化的少，雖然吸引人來了，但實際沒給游客什么東西。梅帥元則毫不留情地說，炒作名人和爭奪故里是能力不強，缺乏創意的表現。
“現在流行一種說法，文化是旅游的靈魂，旅游是文化的載體，其實這只是說了事情的一半，旅游本身就在創造一種文化，是一種文化的集中，所以，對后一半的忽略使我們忽視了市場，忽視了很多基本的東西。”魏小安表示，這樣的結果產生了文化至上、開發過度、不注重保護等誤區。“這幾種誤區的存在，使文化旅游最后變成了泛論。”魏小安認為，不是說有一堆文化符號就是文化旅游了，一個好的旅游產品一定要注重細節。只有細節到位，才能錘煉出一個百年產品，否則就是曇花一現。
“打造文化旅游就是要打造有品質、綠色、健康的文化。”容中爾甲認為，諸如名人故里之爭等，完全是一種炒作式的市場作秀行為。“應立足于本地有營養的、豐富的綠色文化來打造文化旅游品牌，要善待文化，不能急功近利。”
梅帥元是《印象劉三姐》、《禪宗少林》、《天門狐仙》等著名實景演出的總導演，被稱為中國實景演出的創始人。當實景演出在各地蜂擁而起時，他的成功能否被復制？
梅帥元坦陳《印象劉三姐》的成功是文化演出與熱門旅游目的地的完美結合，是桂林的人氣和劉三姐文化品牌的深入人心。實景演出不能等同于戶外演出，一定要不著痕跡地融入當地的山水。市場也需要培育兩至三年。